江起瀾這一手,很漂亮。
既表明自己并非不小心誤入,而是特意過來的。
又展露自己的不俗身手,讓對方忌憚自己。
接着,他又拿出了自己的誠意,不僅沒有傷害肌肉男,還準備了這麼一沓錢做“買路費”。
而且,他還在這種情況下,能一眼認出這裡的老大。
那老人嘴裡叼着一根香煙,香煙的火光,在黑暗中一明一滅。
江起瀾單手托舉着錢,無所畏懼的望着老人。
那老人應該是擁有印第安血統,棕色的皮膚,小眼睛,高而寬的鼻梁,厚實的嘴唇,眉毛頭發濃密花白。
碼頭很安靜。
隻有海浪聲,嘩啦,嘩啦,一波又一波沖擊着船隻。
船隻晃動着,發出嘎吱嘎吱t的聲響。
老人靜靜的把剩下的煙抽完。
深深吸完最後一口,火光燃到了過濾嘴。
老人側臉将煙蒂啐到了船闆上,用自己腳上大頭黑色水靴踩熄火光。
随後,他站了起來。
他的個子不高,卻帶着強烈的壓迫感。
“你很有膽量。”老人終于開口了。
他的聲音低沉,猶如粗重的砂礫碾過人的耳道。
接着,老人指了指江起瀾的後腰。
“我若不接船票,你是想炸毀這裡嗎?”老人說。
江起瀾在拿錢的時候,很有技巧的帶起了上衣的下擺——露出了腰間别着的幾顆手雷。
——足以将這裡一切炸毀的手雷。
當然,隻是一瞬。
在場大多數人,都沒看到。
可老人不會錯過。
多年航海捕魚的生活,練就老人一雙特殊的眼睛。
老人常年漂浮大洋深處捕撈魚群,經常凝視着深不見底的大海。
當深海處,有一群魚遊過,魚的鱗片會反射陽光——
那亮光被厚厚的海水削弱,十分暗淡,被人眼捕捉很困難。
那手雷是黑色的,燈光打在上面,折射的光微弱而短暫。
但,這些光,是給特殊需要的人看的。
老人,看到了手雷的光。
也明白了江起瀾的意思。
江起瀾不卑不亢:“不是的。若是被拒絕了,那我就想别的辦法,至于我身上的……”
他差點說成“玩具”。
這個時候說玩具,萬一對方真的以為是玩具,那就麻煩了。
江起瀾及時刹車。
“……武器,是為了防身用的。并非為了逼迫他人為我服務的。”
老人輕輕一跳,跳到了碼頭上。
他穿着一件看不出原色、破了好幾個洞的灰不溜秋的背心。
他兇口和胳膊的肌肉,都是呈現絲狀的,可見其體脂率極低。
老人腳步矯健,很快就走到了江起瀾的面前。
“你要去哪裡?”他問。
江起瀾壓低聲音,“Y國。”
老人皺了皺眉,“你去那裡幹什麼?”
“找人。”
老人一雙眼睛銳利的盯着江起瀾,極為緩慢的上下打量。
他的眼白很白,瞳孔很小,看上去有些恐怖。
“那邊那個深藍色的貨船,就是去Y國的,”老人朝某個方向揚了揚下巴,“約莫一會兒就出發了。你直接上船就行。”
江起瀾微微欠身,并把那沓錢往老人面前伸了伸:“謝謝。請您收下我的船票。”
老人卻伸出了粗粝裂口子的右手食指,按在鈔票邊緣上,往後推了推。
他說:“你的船票,已經有人替你付過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