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靈寫這幾個字的時候，手指稍微有些用力。
她在替江起瀾難受。
江起瀾從未做過這樣的工作，想必他一定很壓抑很痛苦。
江起瀾握住程靈搭在他手肘的手，“走，我帶你去西圖瀾娅餐廳，但願你不會嫌棄。”
同時，他在她手心寫道：【心疼你】。
程靈一愣，在他手心摳了個【？】
江起瀾：【你的曾經】。
程靈卻笑了。
原來，他們兩人都在為對方感到難過。
于是，她在他手心寫：【都已經過去了。再說曾經不算痛苦。因為沒有對比。】
江起瀾默然。
以前的程靈不會有那麼強烈的痛苦，是因為她沒有經曆過正常人的生活。
但現在，她已經過上了正常的生活，為何又主動回到這樣的世界呢？
為了她在乎的人。
即便她知道這樣的世界多麼痛苦，她卻毅然決然的，勇敢的走了回來。
這樣的程靈，如何讓人不心疼，如何讓他不愛？
江起瀾無法表達此刻他内心的感受。
他隻能微微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兩人一起拉着手，順着樓梯，來到一層的西圖瀾娅餐廳。
西圖瀾娅餐廳的裝潢，同樣奢華無比:
深灰色的地磚，意大利天然大理石的餐桌，桌面鋪着土耳其手工鈎織的餐布，桌面上擺放着成套的白瓷碟子，碟子左側三把叉子，右邊三把刀，銀光閃閃。
長方形桌子兩側擺放着兩個古董蠟燭台，紅酒躺在醒酒器中，等待被人品嘗。
西圖瀾娅餐廳白燈略帶黃色，給食物添加了一層誘人的色澤。
而西圖瀾娅餐廳靠窗的一側，站着一個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子，他肩膀架着小提琴，琴弓虛虛的搭在琴弦上。
江起瀾替程靈拉開餐椅，傭人上前替程靈将幾乎曳地的餐桌布撩起來，等程靈坐好後，才放下餐布。
江起瀾在她對面坐好，說：“開餐吧。”
傭人上前替兩人倒紅酒，分餐，管家則沖小提琴男子點了點頭，悠揚的小提琴聲飄了出來。
江起瀾切開一塊牛肉，剛送到他嘴裡時，他忽然感覺自己的小腿被人輕輕碰了一下。
他擡頭。
對面的程靈低着頭，拿着刀叉認真切着她盤子中的食物。
在餐桌下，餐桌布遮擋的地方，程靈脫掉了鞋子，努力繃直了腿，才勉強用自己的腳趾夠到了他的小腿——這非常不容易，因為餐桌桌面非常寬，她在不挪動屁股，不讓别人注意的情況下，碰到江起瀾的腿，實在非常困難。
江起瀾坐在對面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下文，他略一思考，明白了原因。
于是，他把自己的長腿朝她那邊挪了挪。
程靈的腳趾，可以輕松夠到他的腿了。
江起瀾等待着：她要給他什麼信号？這個房間裡的人，有問題？還是房間裡裝了什麼特殊的裝置？
程靈的腳趾，靈活的從他的腳踝處，慢慢向上攀爬。
很有節奏。
一大大，二大大，三大大……
腳趾扭動着，節奏強烈且清晰，其中居然還有大拇腳指模拟的滑步——
這是把他的腿當舞台了？
江起瀾于是再次擡頭望向她。
程靈莞爾一笑。
她用腳趾在他腿上寫着：【我能來見你，幫你，我非常開心。這是我的選擇。我有你，你有我。我們就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吃飯的時候，不要苦着臉，好運會跑掉的。】
江起瀾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一直繃着臉。
他吐口氣，調節身體放松下來，開始認真享用這頓飯。
程靈說得對。
人生在世，人人孤獨，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煉獄中掙紮。
但他和程靈，是幸運的。
因為他們有彼此。
無論前途多麼黑暗，他們都可以照亮彼此前進的路。
哪怕身處危險境地，他們都可以放心把自己的後背，交給對方。
江起瀾貪戀此時此刻，哪怕兩人無法自由交談，哪怕他們身處監視之中，但他此刻真的很幸福——
然而，程靈不久就要回國。
一想到她即将離開，江起瀾就覺得心裡有個角落，正在悄悄塌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