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進入冬天，早上被窩就是最舒服的地方。
暖了一晚上的被窩，得用莫大的毅力才舍得出來。
童大娘歲數大了，覺也少，玲珑起之前就已經起來了。
看玲珑在那穿她的舊棉衣，童大娘忍不住道：“你這衣服也忒舊了些，我這還有塊好布，整點棉花，給你再做身新的吧。”
“大娘，别看衣服舊，還是很暖和的，我現在在後廚幹活，容易濺到油水那些，這樣就好的，穿了新的我還要心疼呢。”
其實誰不愛新衣呀，童大娘歎了口氣沒再多說。
然而不僅童大娘，還有人注意到玲珑的舊棉衣了。
昨晚天黑了冷，玲珑也是第一次把舊棉衣拿出來穿上，鄭天森自然看到了。
想到玲珑以前的處境，他就有些心疼。
等回了自己住處，他便打開衣櫃看了看。
部隊裡定期都會給他發軍大衣，還有過冬的厚衣服。
新的不說，舊的大衣他也能找出來兩身呢。t
隻是想到自己大衣的尺寸，再想想跟他一比嬌小的玲珑，他開始猶豫要不要送自己的大衣過去了。
自己的尺寸要是不适合玲珑的話，也許，可以和别人換一身呀。
這事他不好出面去做，怕引起太多人關注，隻能想着再派出小江了。
小江這個小機靈，領下任務很快就去尋摸人了。
部隊裡女的少，但也不是沒有呀。
這大的換小的，還是有人願意的。
正好有個駐紮在他們團部衛生所的女護士，想給家裡父親寄一身大衣，自己的舊大衣尺寸小沒想到竟然有人要換，心情别提多高興。
當然，她不像鄭天森這樣寬裕，除了自穿的，也就這麼一身替換的舊大衣。
就算是舊的大衣，在部隊裡也是稀罕物品。
這年頭，誰家有個在部隊當兵的人，偶爾寄來點部隊的舊軍裝，武裝帶，甚至軍用水壺那些，家人用了都是很有面子的事。
這防寒保暖的軍大衣，能來一身，那簡直羨煞衆人。
小江換了一身更适合玲珑尺寸的大衣，鄭天森還親自下手洗了。
這大冷天的，他就在宿舍裡用冷水洗了。
擰幹後，把大衣放在椅子上靠在爐邊，小心翼翼地烤了一天多，大衣才幹了。
等衣服幹了，他又用熨鬥把衣服熨平展。
這一番折騰，看得小江都不住咂舌。
就團長對玲珑同志這用心，誰不覺得團長對玲珑同志有意思呀。
當然，目前這份用心他還得替團長小心保密着。
玲珑穿了自己的舊棉衣再去後廚工作。
後廚的人基本也都是窮苦出身，誰還沒穿過打補丁的衣服了，是以看到玲珑的裝扮大家也沒覺得奇怪。
牛姐隻感慨一句天生麗質，這人長得好了，哪怕穿一身打補丁的舊棉衣，也依舊好看。
倒是一直看不慣玲珑的袁姐，看看玲珑身上的舊棉衣，再看看自己身上簇新的衣服，生出些優越感來。
果然是童大柱家的破落戶親戚，看着就是窮酸。
當然她也隻敢自己偷偷優越得意，不敢把這些話嚷出來，不然就要得罪很多人了。
你敢小瞧艱苦樸素的人民群衆？思想和立場有很大問題呀。
玲珑自己不覺得有啥，旁人自也不敢小瞧她。
她這份落落大方的氣度，給自己又增添了幾分氣質。
即使揮動鍋鏟，被油煙浸染，也改變不了她自身的那份韻味。
上工的時候，玲珑不再攜帶書閱讀，但閑暇之時，還不忘回憶那些自己看過的書。
鄭天森跟她說完那些話後，她也想了很多。
她知道，以後會有各種能供人進修的夜校，技術性學校來着。
也許，她能靠着自己的努力，去拿自修文憑？
在劉家的時候，她不太關注外頭的大事，隻隐約記得這一兩年内會恢複高考，隻是她壓根就沒上過學，也不記得這恢複高考後什麼樣的人能參加考試，便隻是單純想了想。
但不能參加，也不妨礙她學習呀。
起碼以後她自考各種文憑的話，多學點東西，考起來也更容易。
現在她是得了鄭大哥的恩情，能在部隊安身，可這也不是長久之道。
就比如她借住童家這件事。
現在童大哥還沒結婚，她借住也就罷了，可一旦童大哥要成家了呢，她總不好再賴在人家家裡。
旁人不知道她和童家的關系，她卻清楚自己跟人家壓根沒有親戚關系。
還有後廚的這份活，也不可能讓她幹一輩子，她總要再做些打算，以防備意外。
靠誰都不如靠自己，還得她自己有本事。
眼下的大環境，别的事也不适合做，她先充實自己多學點東西最是穩妥。
等以後外頭環境寬松了，也許她就能靠自己走出去了。
考慮到這些，她向學之心更加強烈。
軍大衣那樣大的物件，鄭天森當然不好帶到食堂給她。
還是老辦法，他去了童家混飯。
不過這次他學聰明了，不僅帶了大衣，還帶了些母親給他寄的臘肉。
“我一個人住也不開火，還不如拿來給你們，你們做好了給我吃幾口就是。”
他這樣說，童大娘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還有那件大衣，他推到玲珑面前。
“衛生所的護士，一直想給家裡的老爹寄身大衣，她自己的太小了，便找人換，正好我那有舊的，就和她換了，這尺寸我也不能穿，正好給你吧。”
言外之意，不是為了玲珑特意去換的，隻是為了成全女護士的孝心，也不讓玲珑有心理負擔。
童大柱沒多想，童大娘卻深深看了鄭天森一眼。
就這心眼子，唉，自家傻兒子，再來兩加起來都不行。
就算鄭天森解釋了，玲珑還是不太好意思。
“鄭大哥，你還可以給你家裡人的。”鄭天森總不至于和她一樣孤苦伶仃吧。
鄭天森輕咳一聲。“我爹也是部隊的，我們家不缺這些，大老遠寄過去麻煩，既然你叫我一聲大哥，就不要客氣了。”
“是呀玲珑，你跟團長還客氣啥，他可是大戶。”知道些鄭天森家情況的童大柱大咧咧道。
“玲珑，收下吧。”童大娘也開口了。
玲珑這才收下大衣，然後小聲道：“我後天發工資，請你們吃飯。”
“好呀。”鄭天森一口答應，也許這樣，這姑娘才收得安心吧。
“哎呀玲珑，你要做啥好吃的，先給個說說。”童大柱已經期待起來。
看着光記着吃的兒子，童大娘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
就這樣，打一輩子光棍得了。
不遠處，劉寶根默念着打聽來的童大柱值班時間，決定明兒就來找童大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