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得瑾瑜剛回來時，喊她娘親。
先是怯生生的，後來總帶着小心翼翼的讨好，也會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她。
直到後來，她也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那眼神變得陌生疏離，淡漠平靜。
不……
不能這樣。
“琦兒，你是在怪娘嗎？”
鄭宏琦隻淡淡的道：“兒子不敢，你是娘，不管你做了什麼，隻要一個孝壓下來，兒子就承受不住。别說兒子了，就算做了皇後的妹妹都不能對你怎麼樣，我能如何？”
鄭夫人踉跄兩步，痛心不已。
口口聲聲說着不敢，卻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他是不是也要學瑾瑜，用那軟刀子慢慢報複自己？
“娘，回去吧。方錦繡定是吓壞了，她更需要你。”
說完，頭也不回的進了内室裡。
鄭夫人踉跄一步，跌坐在椅子上。
她是不是要失去他了？
為什麼會弄成這樣？
鄭夫人痛心不已，沒有去看方錦繡，卻也過不了心裡那一關，直接病倒了。
羅姨娘請了大夫來看了，說她是心病，焦慮過重所緻。
羅姨娘看着她，不住的歎氣。
正要想着去請二公子過來探望，卻不想，先聽到二公子陪着二少夫人回娘家的消息。
病床上的鄭夫人撐起身子，“這才剛落了胎，不在家裡好好休養，怎麼就回了娘家？”
丫鬟回道：“二公子說留在府上養不好身體，去葉家好一些。讓您别惦記，等二少夫人養好了身體就會回來。”
可他都沒和自己說一聲就帶着他媳婦走了。
鄭夫人難過的說：“琦兒恨上我了。”
羅姨娘勸她道：“夫人，二公子沒有孩子正難過，正在氣頭上，等回頭身子養好了再回來就好了。”
要真能這樣才好呢，可是鄭夫人覺得沒那麼簡單。
“那也不成啊，哪有回娘家做小月子的？不吉利，她娘家兄嫂會不高興。”
丫鬟又說：“不是回葉家大院，是去葉大夫人單獨為他們準備的莊子。那邊安靜，适合二少夫人靜養。”
“去莊子上養病是挺好，為什麼要去葉家的莊子？咱們家也有莊子。”鄭夫人拉着羅姨娘的手說：“阿羅，你去把他們追回來，讓他們去咱家的莊子上養身子。”
“這……”
“快去啊。”
羅姨娘還是去了。
不過是無功而返。
鄭宏琦不同意，執意要留在葉家的莊子上休養，羅姨娘還被葉大夫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陰陽怪氣的罵，其實罵的是夫人。
羅姨娘都沒說，為了不讓她難過，撿了些好聽的話說。
但這還沒完，原本刻意瞞着鄭冀的，但他還是知道了。
他知道後沖了進來，對着床上的鄭夫人就破口大罵。
“我早說過那個養女不是什麼好人，你不能再由着她亂來，你偏不聽。這下好了，老大媳婦當年因為她沒了孩子，老二媳婦的孩子也被她折騰沒了，你現在高興了？”
她也是個會抓重點的。
“老大媳婦孩子沒了，那不是匪蔲幹的嗎？”
鄭冀一怔，道：“那不是方錦繡約她出去才出事的嗎？”
“這是意外，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那她就是專克我鄭家孫子，她就是個喪門星。崔青青，我警告你，你必須得把她趕出去。”
“我……”她有些心虛，又為難的說：“可是她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我把她趕走，她能去哪兒？當初她在盧家過得不好，是我非要把她帶回來的，我得為她負責啊。”
“你為她負責，誰為我鄭家的子孫負責？”
鄭夫人低着頭不說話，也不答應把方錦繡送走。
鄭冀氣得不行，道：“那就是一個杜鵑鳥啊，是方大川夫妻偷偷放在咱家的杜鵑蛋，咱們把她養好了，卻把咱們自己的子孫克成這樣子。崔青青，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醒悟啊。”
鄭夫人皺着眉頭說：“好吧，就算你說得有道理。可是我要怎麼把她送走？要把她趕到哪裡去？她離開了我就活不成了啊。”
“把她送去鄉下，就說是大戶人家的閨女回去養病。等養個兩年就說病好了，再請當地媒婆給她找個當地人嫁了，就對外說她的病隻能留在鄉下。”
“這怎麼能行呢？煥兒還在吃奶呢。”
“那就斷了。”
“要斷得了早就斷了，哪裡等得到現在？你以為盧家人想讓煥兒和咱們扯上關系嗎？他們比咱們還想斷奶。”
鄭冀氣樂了，正要再罵她找借口時，又想了一下，覺得這奶娃子吃奶總吃不了一輩子吧？
記得那娃八個月大了，頂多讓他吃到一歲，對得起他了吧？
“那好，那就讓她把奶喂到一歲，一歲之後你就把她送走。”
鄭夫人糾結一番，點了點頭。
“好吧，正好這幾個月裡我好好勸勸。她還得有個家才好，一輩子留在我身邊确實不像話。”
這麼久了，鄭冀可算看到她退步了，可算聽到她說了句像樣的話。
“還有，把她安排到西街的小院去吧，不能再讓她住在這裡了。”
鄭夫人一怔，“為什麼？”
“你蠢啊，你以為老二夫妻為什麼離開？”
“他們說要去城外莊子養病？”
“去葉家的莊子養病？”
“是……”
“為何不在自家的莊子養病？”
鄭夫人不說話了。
鄭冀歎了口氣說：“方錦繡在這裡，他們是不會回來的。你腦子清醒點，你想想看，有沒有為了留下被休回家的女兒，把兒子和兒媳排擠走的道理？自古以來都沒有。”
是啊，自古以來都沒有。
女兒家的，從出嫁那天起便再沒有回頭路。
若是别人家遇上這種事，哪怕是親生女兒，也萬沒有留在以前的閨房養一輩子的道理，一般也是送去鄉下的莊子。
她對錦繡的偏愛真是太多了。
“我再考慮一下。”
鄭冀：“……”
“你還要考慮？”
“太突然了，我想和她商量一下。”
鄭冀深吸一口氣，看她一臉病容躺在床上，終究有些心軟。
“好，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我再過來。你可是處理不好，我就幫你處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