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縷附着在‘玄組’成員身上的黑氣、和空氣中的灰霧被吸了進去。
方初一先是身體一輕，如同卸去了百斤重的包袱，緊接着身後的傷口傳來劇烈疼痛。
他被疼得龇牙咧嘴，“原來傷得這麼重啊……”
可想而知，要是苗子昂沒有及時出現，他說不定真的要遭了。
“行了行了，有大佬給的藥，很快就好了。”苗子昂來得匆匆，走得也匆匆，“我還要去給其他地方送藥，你們休息一會兒就趕緊回去。”
這藥，是救命的藥。
遲了一分，就有人因為受傷而死。
但哪怕斐白露提前準備了藥，傷亡的人數也依舊不少。
灰霧無孔不入，殺傷力比聖蓮組織的人還大，而且暫時無法控制。
監控總室内，坐在首位的男人捏緊拳頭，他身份最高，“這不明灰氣到底是什麼？究竟有什麼辦法能對付它？總不能眼睜睜看着無辜的人被它操控吧！”
“難道我們真的無法阻止這場災難嗎？今天是過新年啊，為什麼要出現這麼慘烈的局面……”
男人：“能不能聯系上白露大師？問問她，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有人失望地搖頭，回道：“還沒有聯系上……”
難以抑制的抽噎聲響起，悲觀的氛圍在屋内蔓延。
不過，那人緊接着又道：“白露大師留下話，讓我們無論遇到什麼，都按計劃進行。”
——
淩淵緩緩睜開眼睛，眼瞳裡搖曳的火焰仿若毒蛇，“斐白露，你拿什麼和我鬥？你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忏悔，是你讓他們陷入了絕望的死境！”
斐白露摸了摸小鳳凰的羽毛。
“說到死境，我忽然想起來，你知道‘境’這個字的含義嗎？”
淩淵臉上扭曲地神情一滞。
他想好好欣賞斐白露憤怒又絕望的神情，結果萬萬沒想到斐白露如此淡定，還不按套路出牌，問了自己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死就是死，境就是境，合在一起就是死亡的地方，還有什麼含義？
她又在搞什麼鬼？
斐白露看他神情，玉白似的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忘記了，你是玄門掌門之子，從來不屑了解這個充滿凡人的世界，不管是任何東西你總是抱着高高在上的态度，嫌棄、厭惡以及破壞。換言之，你是個半文盲。”
她唇角的笑弧一點點加深，眼神卻是那麼冰冷。
“在民間信仰和道教的用語中，‘境’是指一方神祇所管轄的地方。你一個外來者，算什麼神祇，配得上這個詞？”
這話怎麼聽着那麼熟悉？好像溫時年前不久才和自己說過類似的話……淩淵展開五指，被吞噬強奪的法則萦繞其中，傲氣道：
“我掌握四十多道的大道法則，若不是你，我早成了這個世界至高無上的存在！”
意外重生在這個世界，是天意讓他成為主宰！
既然天意如此，那他無論做什麼都是合理的！
“不知所謂。”斐白露起身，睨看着他，“讓你看看，真正由人族信仰催生的神明是什麼樣的。”
她話音落下。
震耳欲聾的煙花鞭炮聲，如同驚雷，轟然響起。
“砰砰——”
煙花隻聞其聲，不見其絢爛。
淩淵看向窗外，表情不屑，“就憑那群凡人？”
斐白露：“是，就憑他們。”
——
時間回到半小時前。
監控總室。
衆人正琢磨着斐白露留下的那句話。
“無論遇到什麼，都按計劃進行……計劃？我們有計劃嗎？計劃是什麼？”
他們根本沒有預料到灰霧的出現，更别說提前做計劃。
一連三問，讓場面陷入沉默。
“笨！白露大師說的計劃，不是針對灰霧的計劃，而是遊神啊！”
有人打破了僵局。
遊神，又稱聖駕巡遊、遊老爺、營老爺等，是指人們将行身神像請進神轎裡，然後擡出廟宇遊境，接受民衆的香火膜拜。
寓意神明降落民間，巡視鄉裡，保佑合境平安。
但……
“外面灰霧橫行，要是再大量聚集人，會不會引發更嚴重的安全問題？”
“可白露大師說，讓我們無論遇到什麼，都按計劃進行！”
身份最高的男人一錘定音，“聽白露大師的！吩咐下去！”
接到通知。
屠村長手捧杯珓，虔誠地往地上一擲，一正一反。
同意了！
“擡神像，神像出巡！”
在沿街的鑼鼓唢呐、神偶舞獅、标旗遊燈等藝陣中，扛着神将的青年邁着特有的步伐，忽左忽右，塔骨的雙臂有技巧地甩動，而在迎神的羅傘、執扇的帶領下，主神的轎辇緩緩朝規劃的路線走去。
看着這盛況，屠升榮有些後悔自己沒有參與其中。
同一時間，張大庚眼睛泛紅，讓闆凳龍的龍頭從浦河村出發。
張松水因為燒了龍頭骨架的事被全網知道，不敢出現在前面，等龍頭出了村，他才偷偷跟在人群後面。
兩邊都有警察，那些患了‘瘋病’愛咬人的人不敢出現，所以他很放心的抱着兒子來湊熱鬧。
張松水前後看了看，龍頭不見蹤影，龍尾亦沒有痕迹，可見這條闆凳龍規模遠超以往。
十歲大的兒子津津有味地看着，不解道：“爸爸，你不是說這些都是封建迷信嗎？怎麼他們第一句拜的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張松水一臊，莫名感覺自己真不是個人，“爸沒說過這種話！”
兒子不高興，“爸爸你一點都不講誠信！明明你燒龍頭的時候，就這樣說了……”
見周圍人紛紛朝自己看來，張松水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趕緊捂住兒子的嘴，“你聽錯了！”
恰逢身邊關公神将出現，他連忙把兒子推了上去，“關公袍下過，關關難過關關過，大刀轉啊轉，斬斷病痛和災難。快，兒子來拜拜關公爺。”
兒子迷惑了，看來真的是他聽錯了，他爸爸這個樣子不像覺得這些是封建迷信的樣子。
他拜了下去，口中呢喃，“病痛和災難，統統都斬掉！”
小孩稚嫩的嗓音充滿虔誠。
又一道驚雷般的巨響，然而這次絕非煙花炮竹聲——
那是仙樂梵音。
淩淵眼瞳驟縮。
晴天白日裡，空中竟然出現了上抵三十三天，下至十八層地獄的法天象地。
先是出現五人，分别身披青、紅、白、黑、黃五色袍，各手執一物。
緊接着又有其他人。
有的頭戴宰相紗帽，五绺長須，手捧如意，身着蟒袍，足蹬元寶。
有的神态慈祥，笑容滿面，而有的面目嚴肅，臉龐清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