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鬼看起來很年輕，沈知意推演之後得知他死的時候才二十出頭。
何玉盈死的時候也差不多這個年紀。
沈知意扪心自問，是不是這個年紀比較容易出戀愛腦？
她認真問道：“她害你母親一屍兩命，害你慘死，囚禁你的魂魄折磨四十多年，沒被鎮壓時殺了不少無辜之人吸取精氣，即便如此，你還求我放她一條生路？”
呂慕柏苦笑着收回手，似在說服自己：“可是她也是個苦命人。”
“苦命人……麼？”
“她被我父親欺騙，正是大好年華卻失去了性命，她恨我們呂家人，我能理解……”
“你能理解？”
沈知意覺得這男人真有意思。
“所以？”
“她雖害了人，後來也被鎮壓了四十年。”男人鼓起勇氣，再次直視沈知意，正色道，“她害人，但也為此受到了懲罰，如此，是不是算償還了罪業，該放她自由？”
沈知意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你的意思是，讓我放她離開？”
男人抿唇，沉思許久，幾不可見地點了下腦袋：“大師慈悲，放她一條生路。”
“要是我拒絕呢？”
“大師，她在這個小小的宅子裡關了四十年，每天看這一方天地以淚洗面，你有過這種經曆嗎？你知道失去自由對于一個人靈魂的折磨嗎？她為人時那麼可憐，變成鬼了還要受盡折磨，不覺得很殘忍嗎？”
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沈知意頻頻點頭。
等他說完，沈知意問道：“完了？”
看不穿她的想法，男鬼輕聲：“嗯。”
沈知意招呼其他幾人：“走了。”
幾個小朋友回過神，忙不疊跟上。
“大師！”沒想到沈知意什麼都沒說就這麼走了，男鬼驚愕道，“你不能這麼殘忍！”
“哎呀呀。”沈知意回眸一笑，“沒辦法，我就是這麼殘忍的人。”
那些無辜慘死的人，沒有人可以t代替他們說原諒。
呂慕柏原諒何玉盈，是他的事。
他甚至沒有替他那位無辜被牽連的母親說原諒的資格。
說起來，他媽應該很慶幸生了這麼一個大孝子叭。
“你要是覺得她可憐，你可以留在這裡陪她。”沈知意給他提意見，“到時候你倆一起受罰——有人作伴，她就不可憐了。”
“這……”呂慕柏頓時遲疑。
他是很想讓大師放過何玉盈，但是不代表他願意留下來陪何玉盈一起受罰啊。
他已經被囚禁折磨了四十年，很可憐了好不好，再說，犯錯的又不是他！
呂慕柏猶豫的時間裡，何玉盈看着他的方向，勾着嘴角，笑得諷刺。
男人嘛，總是嘴上說得好聽，一旦牽扯到自身利益……呵！
禮堂陷入了死般的寂靜。
兩個鬼僵持着，誰都沒有說話。
沈知意等得無聊，打了個哈欠：“走了走了。”
原來，到頭來還是慷他人之慨。
動動嘴皮子的事誰不會做。
沉默地走出别墅大門，一陣夜風吹過，郭安奇和小白菜齊齊抖了抖肩膀。
小白菜回頭看向黑暗中的園景。
在這個距離，已然看不清那抹遙遠的紅色。
直到站在這裡，她終于有了死裡逃生的實感。
“我們……活下來了……”女孩喜極而泣，一把抱住身邊的男生，嗷嗷哭，“郭安奇，太好了，我們活下來了！”
嗚嗚嗚還以為死定了。
被她的情緒感染，郭安奇也忍不住狂抹眼淚。
兩個孩子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沈念歆悄咪咪拿出手機記錄下這感人的一刻。
啧啧，這感天動地的一幕，以後可不得時常拿出來回味？
遠處，有車燈靠近，白慘慘的燈光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沈知意正在用手機打車，看到“前方45人正在排隊”的提醒，她暴躁地逆着光看過去。
“大晚上的燈開這麼亮！有沒有素質啊？”
有車了不起啊！有車就可以把燈開這麼亮嗎！讓她這種沒車的人很羨慕嫉妒恨的好叭！
沈念歆附和：“就是就是！”
黑色邁巴赫駛進，停在幾人面前。
車窗降下，露出男人含笑的眸子。
“沈小姐，需要幫忙嗎？”
沈知意：“……”
真是巧了，這人半夜不睡覺跑這種地方做什麼？
沒等沈知意回話，陸時越看了眼還抱在一起嗚嗚的兩個高中生，道：“薛哲，安排車送他們回去。”
說完，看向沈知意，彎了彎眼睛。
沈知意盯着他……濃密的、卷翹的、手感很奇異的睫毛。
很想拒絕，但是……
她覺得自己像個變态。
薛哲識趣地聯系司機，并識趣地下車。
“沈小姐，把他們三個交給我，我送他們回去。”
“謝了。”沈知意扒拉開抱成團的兩小隻，把圈圈塞進小白菜懷裡，道，“待會兒這位哥哥安排人送你們回去，到家跟沈念歆說一聲，知道嗎？”
“嗯嗯！”小白菜和郭安奇用力點頭。
他們現在就是姐姐的乖乖崽，姐姐說什麼，他們就做什麼！
沈知意示意沈念歆：“上車。”
沈念歆識趣地：“我和他們一起……好了。”
“嗯？”
“我不放心圈圈，我和他們一起回去。”她朝沈知意擠眉弄眼，“姐，你先走吧。”
說着，乖巧地朝沈知意揮揮手。
沈知意感慨：小朋友之間哪有隔夜仇呢？
不行了，她要回去睡覺，再不回去，腦子都要變成漿糊了。
……
送走沈知意，沈念歆收回視線，在圈圈面前蹲下身。
小白菜以為她擔心圈圈，安慰道：“知意姐姐說她隻是暫時昏迷，醒了就好，不用擔心。”
“嗯。”沈念歆敷衍地應一聲，在小白菜疑惑的目光中，掐住圈圈的臉頰用力擰，“不信我的話是吧？讓我去死是吧？沒有我在也無所謂是吧？哦呵呵呵呵，晚上差點喂鬼的是誰啊？昂？是誰呀！”
眼看圈圈白皙的臉頰被捏出紅痕，郭安奇下意識想勸說兩句。
然而看到沈念歆咬牙切齒的表情，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個怨氣森森的女鬼，頓時飛快地挪到薛哲身後。
阿彌陀佛，保命要緊。
……
車到小區樓下，沈知意打了個哈欠：“謝啦。”
“不客氣。”
他們兩人似乎每次見面都這麼……客氣。
陸時越覺得有趣。
“何玉盈……最後會落得什麼樣的結局？”
沈知意瞬間清醒。
他也知道何玉盈？難道他也能看見遊魂？
不對啊，他要是也精通玄學，又怎麼會任由身上的運勢……
被她糾結的表情逗笑了，陸時越單手握拳抵唇咳嗽一聲，嗓音低沉：“我看了你的直播。”
還在推演各種可能的沈知意：“……”
哦，果然晚睡會讓人變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