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臂打量着小嬰兒，沈知意問道:“你的塑身呢？”
鬼嬰怒道:“關你什麼事？少來多管閑事！”
沈知意覺得這小東西心智不全，多說無益。
她不再搭理它，到屋子裡翻翻找找。
鬼嬰還沒出生，塑身肯定還在，不然它早該魂飛魄散了。
“你做什麼？滾！我讓你滾出去！”
被符咒壓制，鬼嬰無法動彈，隻能兇神惡煞地瞪着沈知意，不停地咆哮。
随着它的吼聲，房間四面牆壁被震得簌簌落灰。
沈知意沒理會無能狂怒的鬼嬰，目光被一個上了鎖的櫃門吸引。
她捏住結實的銅鎖，指尖稍微用力直接将鎖扣扯成兩截。
拉開抽屜，裡面隻有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
把盒子拿出來，扯開鎖，沈知意看到了巴掌大的泥俑。
泥俑是小女孩的外形，梳着兩個丸子頭，穿着畫錦鯉的肚兜，雙手捧着一束蓮蓬。
沈知意拿起泥俑，回到床前:“這是你的塑身。”
雖是個問句，她卻用着肯定語氣。
技不如人，鬼嬰暴怒地吼叫:“是又怎麼樣！”
塑身？說得真好聽。
那些人，打掉胎兒後内心不安，就會去廟裡為胎兒供奉一個泥俑，美其名曰為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卻不知道，未出世的小孩陰氣重，被寺廟的香火壓制，不能随意活動，不能投胎轉世……日積月累，隻能成為無家可歸又無法輪回的孤魂野鬼。
沈知意道:“你自己進來，還是我請你進來？”
鬼嬰恨恨:“我不要進去！”
“不進去可就要魂飛魄散了哦。”
都到了這個時刻，它不會還在做着出生成人的幻夢吧？
“你強行留在她腹中，已經快吸幹她的精氣，等你出生，母體會立刻死去。”
“關我什麼事！我隻是想看一眼這個世界！”
沈知意擺擺手表示并不認可它的想法。
“實現自己願望的前提是不能傷害無辜的人——你又不是從她肚子裡被打掉的，她并非扼殺你生命的兇手。”
鬼嬰不服氣地呵了一聲，不接話。
“你先進來。”沈知意晃了晃手裡的泥俑，苦口婆心地勸說它，“我送你去妖靈研究協會，那是公家組織，裡面的人遵紀守法很有愛心。”
“……去那裡做什麼？”
“他們總部有個專門的育嬰室，裡面都是你這樣的小朋友，等到時機成熟，他們會安排你們投胎轉世。”
“你少騙人！”鬼嬰口氣強硬，表情已有了動搖，“我聽以前偶遇的同伴提過，我們根本沒有轉世的機會！”
“那是因為你那些同伴沒有路子啊！”不想對可憐的小朋友動粗，沈知意舔了舔嘴唇，語重心長地說道:“妖靈協會和地府的冥君……就是閻王爺有合作，其中有條規定就是送你們這些鬼嬰投胎轉世。”
嬰兒抿唇，渾濁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看着”沈知意:“……真的嗎？”
“真的真的。”沈知意道，“我騙你做什麼？你又不值錢。”
“……”
鬼嬰猶豫許久，不情不願地飄向泥俑，化作一縷灰煙鑽了進去。
床上，王悅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穩下來。
沈知意收起泥俑，揭掉王悅肚子上的黃符收進口袋。
這個鬼嬰還算聽話，不需要動用武力便将其收服，如此，王悅所受的痛苦可以減輕不少。
客廳裡，被綁在椅子上的石桂芳奮力掙紮，扭曲的臉讓魏喆看着一陣心悸。
“魏喆！你斷了你們魏家的香火，你不得好死！”
掙脫無果，她擡起頭瞪着魏喆。
披散的頭發垂落在臉上，遮住她的眼睛，卻遮不住她眼裡的恨。
“你是魏家的罪人！你請人來害你的骨血，孩子要是沒了，你萬死難辭其咎！”
“行了！”魏喆聽得頭疼，“什麼魏家的香火？斷了就斷了！我們魏家是有金山銀山等着香火來繼承嗎？還是您老有成千上億的私房錢等着傳給下一代啊？”
他沒好氣地嘀咕:“您老百年後兩眼一閉，香火不香火的和你有什麼關系？”
“你——！”
“再說，就算悅悅生了兒子，您有了香火，您又怎麼能保證您的大孫子結婚生子，還一定生兒子呢？”
“我——！”
“我什麼我？”魏喆無語，“再退一步，您孫子生兒子，您能保證重孫子一定結婚生子嗎？重孫子的孩子，重孫子孩子的孩子……您是想長生不老嗎？”
“魏喆！”
“叫我名字也沒用，我說的是實話啊。”魏喆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就因為您一意孤行，把悅悅害成現在這樣，您心裡一點也不心疼她嗎？”
“我一意孤行？”石桂芳氣笑了，“你心疼她？你心疼她你讓她給你生孩子？她那麼痛苦你又為她做了什麼？”
魏喆深吸一口氣:“是我的錯，所以我請了大師來糾正這個錯誤……媽，這件事解決後，你回村子裡去吧，我會定期回去探望你。”
他說完，移開視線，不敢看母親失望的臉。
石桂芳瞪大眼睛，一臉不敢置信。
她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魏家，為了他！
他竟然嫌棄她……趕她回村子去？！
沈知意走出房間，看到鬥敗了公雞樣垂頭喪氣的石桂芳，挑了挑眉。
“大師！”魏喆快步走過來，“悅悅怎麼樣了？”
“送她去醫院。”沈知意道，“鬼嬰我收走了，她腹中隻剩下無魂的軀殼，不宜久留。”
“我這就打急救電話！”
沈知意走到石桂芳面前，居高臨下看着仿佛老了十歲的女人，問道:“泥俑和請鬼胎的方子是誰給你的？”
石桂芳恨她入骨，當然不會回答她的問題。
“或者，我換個問題。”沈知意道，“方姨，是誰？她為什麼會給你方子和泥俑？”
眼看魏喆火急火燎地跑進房間，石桂芳哽咽問道:“你……你殺了王悅肚子裡的孩子？”
“是。”
“你殺死了我的大孫子！”女人失控地怒吼，“你知不知道她不能生育，要是這個孩子沒了，她以後都不能再生孩子！”
“那又如何？”沈知意冷笑道，“未經過淨化的鬼胎降世，會給你家帶來無窮盡的災禍，你想自家斷子絕孫麼？”
“你胡說！”石桂芳不信，“她跟我說隻要按照她的方法，生下來的孩子會遠比普通嬰兒聰明健康——村子裡已經好幾家媳婦用她的方子懷孕了！”
“哦？”沈知意道，“最後她們都生下來了嗎？”
石桂芳一愣，随即嘴硬:“我回去的時候還沒到預産期……”
“告訴我具體情況，我可以帶你回去，讓你親眼看看，看她們是不是生下了健康聰明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