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村裡人睡得早，晚上十點時村子已經徹底安靜下來，隻餘下一兩家二樓窗戶裡還亮着燈。
傅昭雪聽到走廊裡響起輕飄飄的腳步聲，宛如貓爪走過樹葉的輕響，隐藏在晚風裡，幾不可聞。
他打開門，看到熟悉的身影靈巧地躍下樓梯，做賊似的出了門。
直接從欄杆上翻下去，真是一步多餘的路都不肯走啊。
傅昭雪在心裡默默吐槽兩句，關上房門，沒有多管閑事。
……
本就是因為饑餓造成的虛弱，在恢複正常飲食，再加上女人悉心的照顧，郭翎已經不像在地牢裡那麼虛弱。
換到陌生女人的家裡，她變得嗜睡，卻又睡不安穩，迷迷糊糊中總覺得能聽到走廊裡傳來的聲音。
那是一群小孩子嬉戲鬧出的動靜。
他們在走廊裡拍皮球，皮球砸在地闆上發出“啪啪”的沉悶聲響。
夾雜着小孩子們天真無邪的歡笑。
他們玩鬧的時間不定，有時是下午，有時是晚上，甚至還有後半夜。
比如今晚。
這是她被女人帶回家的第二個晚上，淩晨三點半，她被走廊裡傳來的嬉笑聲驚醒。
郭翎掙紮着睜開眼睛。
這兩天，那個女人很少出現，除了送一日三餐，兩人幾乎沒有見面的機會。
她的房間在她隔壁，她偶爾能聽到女人說話的聲音，是那種哄小孩的溫柔語調。
她知道女人是個寡婦，和買她回來的那個男人是叔嫂關系。
她從沒想過女人帶自己回來是真心對自己好。
他們不過是發現強硬手段沒用，改為懷柔政策罷了。
她不會中計。
隻是也沒必要和他們撕破臉皮。
就像那位警官說的，眼下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不至于在逃跑時成為别人的累贅。
郭翎艱難地坐起身。
躺太久，剛起身時腦子有些暈。
她在床上坐了很久，直到眼前朦胧的白色褪去，才扶着桌子站起來。
人清醒過來，頓時覺得走廊裡小孩子玩鬧的聲音更加清晰。
她緩步走到門口，拉開房門，想看看興奮的小朋友們到底在嬉鬧什麼，這麼晚了還不休息。
而家長居然完全不管。
在這麼吵鬧的動靜裡還能睡着，她不得不佩服女人的睡眠質量。
打開門，她一愣。
走廊裡沒有開燈。
從她房間傾斜出的燈光照亮了走廊裡方寸大的地方，其它則全部籠罩在黑暗之中。
郭翎訝然。
難道是她聽錯了？
那些小朋友不在走廊裡，而是在一樓玩耍？
她愣神的片刻，不遠處傳來沉悶的“啪啪”聲。
圓滾滾的皮球在地上彈了幾下，滾到她的腳邊。
郭翎彎腰撿起皮球。
這球哪來的？
“姐姐。”
走廊盡頭，小小的影子不知何時出現，也不知在那裡站了多久。
“那是我的球，能不能把球還給我？”
郭翎眯眼看過去。
那裡黑蒙蒙一片，她隻能隐約看清孩童小小的身影。
“是你的球？”
郭翎沒有多想，t走過去。
“給你。”
她彎下腰，把球遞給小孩。
離得近，她這才發現對方是個小女孩，不過兩三歲，梳着丸子頭，光着腳，穿着黑褲子和紅肚兜，肚兜上繡着蓮花和蓮蓬。
像年畫裡的招财童子。
雖然現在是盛夏，但很少有家長會給自己小孩作這般打扮吧？
郭翎皺了皺眉。
小女孩接過皮球，禮貌地說了謝謝。
郭翎沒來得及多想，溫聲道：“怎麼這麼晚了還沒睡覺呀？當心媽媽罵你哦。”
抱緊球，小女孩仰頭看着她，眼睛如黑葡萄般又大又圓。
“沒有媽媽。”
“什麼？”
“我沒有媽媽……”
小女孩撇撇嘴，忽然拉住她的衣角輕輕晃了晃：“姐姐，你可以陪我一起玩嗎？他們都不跟我玩。”
這麼小的孩子就沒了母親，難怪半夜跑出來都沒人管。
郭翎心頭一軟：“他們為什麼不跟你玩呀？”
“他們嫌棄我不乖。”
“他們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呢？”
“他們說我不聽話，到處亂跑，可是我真的讨厭待在那個小小的房子裡。”小女孩委屈地說着，繼續搖晃她的衣袖，“姐姐，陪我踢皮球好不好？”
郭翎很想答應，但是她不會：“我不會踢皮球怎麼辦？”
“那我們可以玩别的！”小女孩很開心，緊緊抓住她的手，生怕她跑了，“姐姐，踢毽子會嗎？”
會是會，但是這麼晚了，在走廊裡踢毽子？
郭翎張了張嘴，正想回話。
“啪”一聲，走廊的燈被人打開。
陡然出現的光亮有些刺眼，郭翎下意識閉上眼睛。
“你怎麼出來了？”
等她再睜開眼睛時，小女孩已經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是女人睡意惺忪的臉。
她張嘴想解釋，卻是一愣。
不見了……短短幾秒鐘，那個小孩就這麼直接消失了？
腦子還沒明白自己經曆了什麼，身體已經先給出反應。
她雙腿一軟，直接坐到地上。
“鬼……”她想起自己前段時間關注的某位靈異區主播，意識到自己被小鬼盯上了，“有鬼……”
“啊？”方菲盯着她看了會兒，眼裡情緒莫辨。
很快，她斂了眼底暗色，把人扶起來。
“你身體太虛弱，出現幻覺了吧？”
“不是……”郭翎想反駁，但一想到女人是自己的敵人而非朋友，隻能把辯解的話吞回去，“可能……可能是吧。”
“好好休息，深更半夜别亂跑。”方菲意味深長地提醒她，“很多時候啊，鬼怪都是人自己招惹上門的。”
她說完，還體貼地為她關上燈。
等女人離開後，郭翎飛快地跑過去把房門鎖起來，同時打開房間的燈，這才松了一口氣。
那個女人一定知道什麼，不然她不會說那些模棱兩可的話。
沒等她徹底放松，房間的燈閃爍兩下，滅了。
“姐姐。”
小女孩的聲音出現在她的房間，缥缈不定。
“你說要陪我玩的，不能反悔哦。”
後背吹來一陣涼風，郭翎呼吸一滞，瞳孔陡然縮緊。
“啊啊啊啊啊！”
……
二樓的燈滅了，沈知意正要開始自己的爬窗計劃。
“啊啊啊啊啊！”
女生高亢的尖叫劃破黑夜，險些震破她的耳膜。
沈知意：“……”
得咧，早就跟傅昭雪說盡快帶她離開，這下好了，惹上麻煩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