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江城最繁華的江灘夜市仍舊熙熙攘攘，熱鬧無比，各類小吃攤的香味混合在一起，順着江風飄出很遠。
女人挽着男友的手穿過林蔭小道，準備抄近路去距離夜市最近的酒吧和朋友碰頭。
男人喝了兩杯白酒，微醺，走路歪歪斜斜，還時不時絆一下。
女人抱怨道：“說了讓你少喝點，你非不聽，看你這樣……”
似是為了附和她的話，樹枝上的烏鴉哇哇叫了兩聲。
女人吓了一跳，抱緊男人的胳膊，嘟囔道：“這地方也真是的，連個路燈都沒有。”
“害怕啊？”男人湊上去看着她笑，“害怕就抱緊一點，啊！”
他被什麼東西絆到腳，踉跄兩步摔在地上。
“哇！哇！”草叢裡傳來幾聲烏鴉叫，撲簌簌的展翅聲後，一隻烏鴉從兩人眼前飛走。
“吓死我了！”女人拍着兇口，伸手去扶男友，“老公，你沒事吧？”
“沒事。”男人敷衍地擺擺手，一腳踢向絆倒他的不明物體，“什麼東西，敢絆老子！”
黑乎乎的不明物滾了出去，裹着枯葉和灰t塵，剛好停在女人腳邊。
令人作嘔的異味撲鼻而來。
女人皺了皺鼻子，疑惑地盯着那個東西看了會兒，驚恐地瞪大眼睛。
“老、老公……”
“啊？”男人爬起來拍拍屁股。
“手……”
膝蓋磕破了皮，男人揉着膝蓋，不耐煩地回：“什麼？”
女人顫顫巍巍打開手機手電筒：“手……是人手！”
男人順着燈光定睛一看，驚出一身冷汗：“我的娘耶！”
橫在兩人腳邊的一截斷臂，被黑色垃圾袋包裹着，隻露出慘白的手指，手腕上鑲着碎鑽的手鍊在燈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
“幫……”
冰冷的氣息擠進窗戶縫隙，緩慢地擴散，回蕩在房間裡。
“幫……我……”
沈知意抱着被子坐起身。
“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她轉頭看向貼在窗戶玻璃上的女人，“我會讓你知道打擾我睡覺的後果！”
她氣勢洶洶走到窗戶邊，一把拉開窗戶。
“咦？”她看着女人，“你……”
怎麼死這麼慘？
女人張開嘴，艱難地發出聲音。
“幫……我……”
沈知意注意到她的舌頭少了一截。
“進來吧。”
看這缺胳膊少腿的，死前一定經曆了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吧。
沈知意歎了口氣，側身讓開。
女鬼搖搖頭，指了指一個方向。
“救……”
救？救什麼？
那個方向——
她眯眼看過去。
沈知意陡然變了臉色。
“居然……”
“……”飄在窗外的女人忽然擡手抱住頭，蜷縮起身體。
幽藍色的火焰倏然燃起，将她包裹其中，刹那間焚為灰燼。
沈知意愣了一下。
燃燒的靈魂好似紛飛的雪，随風飄散。
她伸出手接住其中一片，看着它在掌心化為一縷青煙。
沈知意收回手，面無表情地關上窗戶。
……
“現場發現十二塊身體殘肢，通過初步判斷暫時确認為兩名女性，不過具體情況還是要等鑒定科那邊的結果。”
許曉緊跟着傅昭雪的腳步，一刻不停地說明現場的情況。
“報警的是一對情侶，抄近道被絆倒發現了不對勁。
“我們找夜市的保潔和保安核實過情況，這個地方天黑了沒什麼人，保潔最後一次路過是晚上十點，保安最後一次巡查是轉鐘之前。
“可以确定在淩晨十二點之前這裡沒有屍體。
“抛屍的地方是個死角，但是進出兩個路口都有監控，老衛已經帶人去查看了。
“因為屍體之中沒有頭顱，所以死者的身份暫時還沒有确定。”
傅昭雪擡起警戒線進了抛屍現場。
鑒定科的同事正在采樣。
視線轉了一圈，他皺眉問道：“喬天呢？”
許曉指了指不遠處的衛生間：“還在吐。”
傅昭雪：“……”
見他不回話，許曉忙補充：“不怪他，這次的屍體實在是有點……他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反應激烈了點。”
這麼惡劣的碎屍案，她工作這麼多年都沒遇到過，别說喬天那個小菜雞。
傅昭雪嗯了一聲。
他在屍體前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指小心地撥開垃圾袋。
“這些屍塊……應該不隻來自兩個人。”
許曉連忙記下。
“你看這兩隻手。”傅昭雪道，“雖然兇手給她們換上了同樣的衣服，但是從骨節和手掌厚度大小來看，這兩隻手應該屬于兩個人。”
兩個年輕的女性。
普通人的雙手骨節會有明顯的差别。
兇手盡量挑了大小膚色接近的兩隻手，但從骨節還是可以發現明顯的不同。
“還有美甲。”
“美甲？”
“四隻手的美甲都是臨時刮掉的。”
不是找專業的美甲人員，也沒有用專業的清洗工具，說明不是受害者自己清理。
那刮掉美甲的隻能是兇手。
“因為大多數人做美甲都會做同一個系列。”許曉很快明白傅昭雪的意思，“如果不刮掉，很容易通過美甲發現四隻手來自不同的女性？”
“對。”
“這麼說來，受害者很可能不隻兩個，而是四個？”
傅昭雪冷着眉眼，低聲道：“或許更多。”
如果手可以來自不同的受害者，那腿和身體同樣可以。
許曉倒抽一口冷氣。
“具體情況還是要等鑒定科。”傅昭雪道，“這個兇手……有點奇怪。”
許曉問：“怎麼奇怪？”
“這些屍體經過嚴密地處理，可見兇手抛屍并不是一時興起，他有着精密的計劃，包括抛屍地的選擇。”
許曉接話：“這兒屬于熱門景點，人流量大，周圍都是監控，他選擇這裡，可能是為了屍體更快被發現，也可能是為了引起公衆恐慌，但無論哪一點，都無法改變他的本質是滿足自己的表現欲。”
“嗯。”
許曉道：“這有什麼奇怪的？”
很多變态殺人犯都有着強烈的表現欲。
“既然是為了表現，為什麼要給屍體做遮掩？”傅昭雪道，“兩具和更多具相比，肯定是後者更容易引起公衆的關注和恐慌。”
而且，兇手遮掩屍體數量的這個舉動明顯也是他的計劃的一環。
“再者，就算他做了遮掩，我們确定屍體的數量隻是時間問題——他設置得這麼精細，圖什麼？”
許曉也想不通：“額。”
“小妹妹，這裡是案發現場，無關人員不能進去。”
身後傳來民警的警告。
傅昭雪回頭。
“傅昭雪！”女孩在原地跳了跳，朝他揮手，“這裡這裡！”
“知意妹子？”許曉詫異道，“她怎麼在這裡？”
見這有些眼熟的妹子和傅隊認識，民警沒有繼續警告她，但也沒有放她進去。
讓許曉繼續手上的工作，傅昭雪走到警戒線邊，垂眸看着沈知意，挑了挑眉：“路過？”
細聽之下，他的聲音不似剛才緊繃，溫和了不少。
“你過來。”沈知意扯扯他的衣袖，在民警暧昧的目光中，示意他，“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意識到她出現在這裡不是偶然，傅昭雪跟她到了僻靜之處。
“你們發現屍體的時候，有個鬼上門找我求助。”
傅昭雪已經習慣聽她說這種話。
“哦？這案子要轉給妖靈協會？”
不是人為，而是鬼怪作祟？
“不是，她讓我來這裡。”沈知意道，“我當時看過來，發現，她們的靈魂全部被焚毀了。”
那是一片燃燒的幽藍色的火海，其中掙紮扭曲的是受害者們的靈識。
這裡隻有屍體，沒有鬼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