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問到具體的情況，沈念歆在電話裡支支吾吾，最後扔下一句“我要上課了”挂斷電話。
接連兩個電話徹底攪了她的清夢，沈知意動作遲緩地爬起來，在床上發呆一分鐘，下床洗漱。
她今天沒課，不用去學校。
吃過早飯，她慣例下樓采買。
熊崽子點名要吃巧克力，沈知意便多買了一點。
說起熊崽子，沈知意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
大雨滂沱，她舉着傘路過，他躺在垃圾桶裡無語看天。
把他撿回家後時正好撞上準備出門的周婉然，被對方一頓數落，說她撿些垃圾回來，上不得台面的樣子還不如去和外面的流浪漢一起過。
當然，她說完這些，出門時被熊崽子絆了一下，摔了個狗啃泥，很慘，聽說滿嘴血，被送進了醫院。
後來她堅持說是沈知意的娃娃絆了她，沈勤隻當她摔得頭腦不清，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就是從那次以後，她更不喜歡我了。”沈知意撕開巧克力遞給熊崽子，摸着他的腦袋，“你說你，絆她幹嘛？”
熊崽子啃着巧克力，豆豆眼彎成月牙:“她說話，惡心，活該。”
沈知意道:“那種話當耳旁風就行了，别放在心上。不過你t絆的那一下，也算替原主報了仇吧。”
原主會一心撲在程颢宇身上，無非是在原生家庭裡沒有得到愛。
父親工作繁忙，母親嚴厲苛刻，兄弟姐妹宛如陌生人。
唯有程颢宇，在她少年時代給過她一點溫暖。
為了這點溫暖，她抛去了自己的尊嚴，把自己變成了地上人人可踩的泥。
“要是沈知意一開始能在現在的家裡長大……”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沈恪鄒虹夫婦的确不比沈家有錢，但他們盡最大的努力給了沈念情最好的一切。
如果沈知意能在沈恪鄒虹身邊長大，是不是會褪去敏感和自卑，長成一個心理健全的姑娘。
周婉然總說沈知意是掃把星，害得沈念情在外吃了十九年的苦。
可沈知意在沈家又何嘗不是受了十幾年的精神折磨？
“哎。”
熊崽子看她:“你歎什麼氣？”
“我在想，或許沈家的事，該畫上句号了。”
“真的嗎？”熊崽子興奮地在沙發上打了幾個滾，“我可以，看戲啦？”
沈知意失笑:“你還真是記仇。”
她換了個話題:“準備什麼時候走啊？”
“走？”
“你的傷恢複得很好，身上的咒也解了，不走嗎？”
“不走。”熊崽子抱着巧克力，悠哉悠哉地說道，“有人養着，我為什麼要走。”
沈知意笑着揉了揉他的腦袋:“熊熊你真可愛啊。”
任她揉着臉，熊崽子含糊不清地哼唧:“那是……當然！”
……
八月初九，天陰。
封家墓園裡聚集了不少人，有蕭宗生找來的工人，還有封珞的長孫封景。
從父親口中得知了一些往事，知道蕭宗生要開棺時，他主動請纓，頂替了父親的位置來現場監督，避免工人損壞其他長輩的墓。
按照慣例，蕭珏點了五根香繞着墳墓正反走三圈，把香插進香爐，等香平穩燃盡，這才吩咐工人動手。
封景好奇地問道:“為什麼一定要等香燃盡？”
“挖人墳墓等于毀他死後的安身之所，有些鬼不樂意，會通過香告知。”
“比如？”
“要是這五根香燒出三長兩短滅了，我們今天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封景還想再問，身後有個低沉的女聲幽幽地說道:“開始挖墳了啊……”
“哇啊啊啊！”封景吓得怪叫連連。
正在掘土的工人們也驚得齊齊停手，看向這邊。
沈知意疑惑地指着驚魂未定的封景，問蕭珏:“你朋友？”
“封家長孫。”
“年紀不小了啊，膽子比我妹妹還小。”
“是你太吓人了。”
躲到蕭珏另一側，封景拍拍兇口，确定剛才說話的是個女生而不是女鬼，心髒跳動的速度才降了下來。
他呼出一口氣:“想必這位就是沈小姐了？”
沈知意挑眉反問:“你認識我？”
“沈大師的大名那是如雷貫耳，我當然認識。”
沈知意呵呵一笑:“這話說的……我聽着都羞愧。”
還如雷貫耳，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什麼厲害角色呢。
“沈小姐太謙虛了。”
沈知意道:“封先生，冒昧問一句，墓裡那位新娘叫什麼名字？”
調查到現在，她還不知道作祟者的名字。
封景道:“褚莺莺。”
“哪個ying？”
“莺歌燕舞的莺。”封景道，“我爸說，褚家和我們家是世交，褚莺莺是當時褚家的長女，她的婚事算是家族聯姻。”
“那個褚家，還有人在嗎？”
“褚莺莺死後沒多久，褚家就全家移民國外，再沒回來過。”
“也就是說，這麼多年，褚家沒人來祭拜過她？”
“……可以這麼說。”
沈知意同情地說道:“真慘呐。”
被家族抛棄，被夫家活埋，死後家裡人連祭拜都不曾來過。
想來也是——但凡褚家人關心過這個外嫁女，褚莺莺也不至于會被活埋。
沈知意詢問情況時，失去光澤的棺木被挖了出來。
“啊，這……”
“天呐，這是什麼啊？”
“邪門得很，小心些。”
工人們爆發出一陣議論。
沈知意和蕭珏對視一眼。
兩人快步上前。
掘開上面的土，棺材得以重見天日，一同暴露在空氣裡的，還有貼在棺材上的密密麻麻的符紙。
“先别動！”
蕭珏立刻出聲阻止了準備開棺的工人。
沈知意道:“是鎮棺符。隻是不知道是一開始就在，還是後面有人貼上去的。”
蕭珏沉聲道:“恐怕是後面超度時貼上去的。”
貼了這麼多鎮棺符，隻會把她的魂魄生生世世鎮壓在棺材裡，直到魂飛魄散。
“這的确也算得上另類的超度。”沈知意尖銳地給出評價，“不愧是你們蕭家故交，糟老頭子懂得很啊。”
不是辟邪或除祟，直接用了鎮棺符，可見他的目标非常明确。
讓枉死者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