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多之前,虞安歌還未成年。
她是虞家的掌上明珠,從小到大,她真的被保護得太好了,不知人心險惡。
那年初春,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大爺向她問路,她好心幫老大爺指路,結果被賣到了國外的一處犯罪集團。
那裡是一處用屍山血海堆積出來的地獄。
被帶到那個鬼地方後,看着周圍殘酷的畫面,虞安歌知道,她這輩子,隻能留在這座地獄了。
直到她流幹自己身上的最後一滴血。
她甚至都不敢想象接下來她會經曆些什麼。
她被帶到一群男人面前的時候,一位戴着面具的大哥哥,單槍匹馬,把她救了出去。
那位大哥哥身手特别好,他人也特别特别好。
他嗓子受傷了,惜字如金,可他偶爾跟她說幾句話,她還是覺得特别特别溫暖。
大哥哥為了救她,受了好多好多傷。
他們一路被追殺,他更是替她擋了好幾次子彈。
他身上到處都是傷,腿一直在流血。
後來,他們終于到了國内,他也實在是走不動了。
他讓她自己離開,讓她好好活下去。
她不想丢下他一個人,可她知道,她若是不走,他得死得更快。
她想找人來救他,她想和他一起活下去。
她告訴他,她一定會帶着人回來救他。
她跑出那片森林沒多久,就遇到了顧驚唐。
她隻受了些輕傷,但連日來的奔波,耗盡了她的體力。
告訴顧驚唐大哥哥的位置後,她有了依靠,就沉沉地昏死了過去。
她醒來後,問顧驚唐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哥哥的安危。
顧驚唐一臉的遺憾。
他說,大哥哥已經死了。
他傷得太重,不治而亡。
她和大哥哥相依為命的那半個月,她已經把他當成了至親,得到他的死訊,她如遭雷擊、痛不欲生。
她想去看大哥哥最後一眼。
想參加大哥哥的葬禮。
想去祭奠大哥哥。
可顧驚唐說,大哥哥的屍體,已經火化。
警方确認了大哥哥的身份,據說他是去犯罪集團做卧底,順便救了他。
他那樣的身份,去世後墓碑上都不能寫自己的名字。
怕犯罪集團的人,報複他們的家人。
所以,這些年,虞安歌去祭奠的,都是一塊無字碑。
人人都愛這歲月靜好。
實際上,這所謂的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為我們負重前行。
就好像她的大哥哥,哪怕是為了救人而死、他是英雄,卻在死後,都無法擁有自己的姓名。
這場夢太疼、太絕望,讓虞安歌止不住從睡夢中疼醒。
她也不說話,就那麼半睜着眼睛,眼淚無聲無息滾落。
正在給她進行物理降溫的薄璟宴,看到她哭成這樣,簡直要心疼死了。
“虞安歌,别哭……”
薄璟宴最讨厭哄女人。
可虞安歌的眼淚,讓他心裡太不舒服,他還是笨拙地擦去了她眼角的淚光。
“好疼啊……”
被逼着跪在冷雨中一晚上,膝蓋疼得好像有無數蟲子鑽了進去。
昨晚她還挨了打,身上别的地方,也特别疼。
總是被梁十安誤解、傷害,她心裡也莫名委屈、特别難受。
她也心疼夢裡的大哥哥。
大哥哥經受的疼痛,仿佛也都落到了她身上,讓她身上越發無一處不疼。
她好想大哥哥。
好想,嗓子都受傷了,在她發燒哭鬧時,還哄着她、給她講故事的大哥哥。
“疼……”
虞安歌依舊不太清醒地喊着疼,她眼淚掉得越來越兇,卻說不出她掉這麼多的眼淚,是因為身體上的疼痛,還是因為太心疼墓碑上都沒有名字的大哥哥。
“虞安歌,你告訴我,你哪裡疼?”
她一直在掉眼淚,薄璟宴覺得好煩。
想把她甩開。
最終,他卻還是忍不住抱緊了她,妥協。
“我該怎麼做,你才能不疼?”
“我想聽故事。”
想聽連姓名都沒有告訴她的大哥哥給她講故事。
聽到虞安歌這話,薄璟宴俊臉一下子黑成了鍋底。
她這發燒後喜歡聽故事的毛病,還真是一直沒變!
四年多之前,荒郊野外,她落了水,燒得一塌糊塗,眼睛閉緊了,還跟受了委屈的小貓一般,嘤嘤嘤哭個沒完。
還吵着鬧着非要聽故事。
他被她哭得心煩,隻能用啞得不成調的聲音給她講故事。
給她講故事,還真管用,她哭着哭着就睡熟了。
她窩在他懷中,全心全意依賴他的模樣,真的特别特别乖。
她喊他大哥哥的時候,也乖得要命。
可就是那麼乖的她,說好了會帶人回來救他,他等了那麼那麼久,她卻再沒有回來。
她後來甚至還……
越想四年前的事,薄璟宴面色越是難看。
甚至他覺得,這種沒心沒肺的白眼狼,直接從窗戶扔出去算了!
但,她的眼淚,好似有魔力,明明落到的是她臉上,卻好像砸到了他心上。
寸寸腐蝕着他心中别扭的堅持,還讓他心如刀絞。
他放開她之後,又挫敗地坐回到了床邊,聲音溫柔到他自己都覺得有些陌生。
“虞安歌,你想聽什麼故事?我給你講。”
“想聽《白雪公主》。”
薄璟宴心口狠狠地堵了下。
白雪公主?
他一個大男人,講這種童話故事,像話麼?
薄璟宴不想講。
在他答應給她講故事後,她卻忽然變得特别乖。
軟軟地窩在他懷中,仿佛溫順的小貓咪。
薄璟宴心髒軟得一塌糊塗,想到四年前,他都給她講莴苣姑娘的故事了,再給她講白雪公主的故事,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他還是涼飕飕開了金口。
“從前有一個女孩,叫白雪公主,她……她特别會氣人。”
鋼鐵直男薄璟宴,從小就沒看過童話故事,自然不會講。
可她非要聽,他隻能胡編亂造。
“她還t會哭。”
最開始,虞安歌還特别乖地聽他講故事,後來聽到他說,白雪公主特别會氣人,她小臉瞬間皺成了一團。
太難聽了!
這哪裡是白雪公主的故事!
這明明就是恐怖故事!
他簡直比大哥哥講故事還難聽!
虞安歌其實不愛撒嬌,可他最近對她特别好,她今天心中又格外委屈,還是忍不住想在他懷中撒嬌耍賴。
她半眯着眼睛,嫌棄地捂了下他的嘴。
“難聽死了!”
“白雪公主還特别愛吃魚……”
薄璟宴正講得帶勁,就被她軟乎乎的手捂住了嘴。
還遭到了她的嫌棄。
他努力編造的剩下的故事,瞬間堵在了他喉嚨裡,上不來,下不去,特别難受。
他沉着臉拿開她不老實的手,又生出了把她扔出去的沖動。
他正想付諸行動,一垂眸,就看到了她眸中湧動的淚光。
委屈得要命,乖軟得要命,仿佛誰家走丢了的小兔子。
他那到了嘴邊的嫌棄她的話,也生生地打了個彎,“那你想讓我做什麼?”
“我想聽歌。”
虞安歌眼角淚痕未幹,她臉貼向他心口,眼淚也沾到了他心上,“你給我唱歌。”
薄璟宴,“!”
他有一個秘密。
他五音嚴重不全,比蕭遲唱歌還難聽!
打死他他都不可能給她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