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軒的聲音剛剛落下，病房裡忽然傳來一陣尖叫聲，緊跟着是玻璃杯掉在地上的清脆碎裂聲。
顧不得手機那頭的陳清軒，林子筱一路小跑過去。
何玉蓮已經推開了病房的門，她站在原地，始終沒有上前一步。
俞初霁坐在床上，眼神呆滞又絕望，她的雙手止不住的顫抖，“網上說的都是真的嗎？”
林子筱當即暗道一聲糟糕，她剛剛太氣了，竟然忘記把這麼重要的事情攔着不讓俞初霁知道，但是現在看來顯然是遲了。
俞初霁看過來，一雙眸子通紅，眼底噙着水花，卻固執的不肯讓它落下。
床頭櫃上，還放着離婚協議書。
她一臉嘲諷的勾了勾唇角，捏着手機的手無力垂下，“奶奶，姑姑，都這個時候了你們還要瞞着我嗎？”
“初初，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林子筱上前一步想要解釋，可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那是怎麼樣？我看到的這一切都是假的嗎？”俞初霁固執的想要一個答案。
林子筱動了動嘴唇，說不出話來。
“初初，阿炫的确生病了。”何玉蓮不忍再看，到底是開口将最殘忍的話說了出來。
俞初霁睫毛輕輕顫動，一行清淚順着眼角落下，“好，好一個生病，不治之症，活不過今年……”
自虐一般，俞初霁重複着網上的紮心之語。
“初初，你聽奶奶說……”
“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俞初霁忽然開口，打斷了何玉蓮沒說完的話。
“這件事，說來話長，初初，你先冷靜一下，奶奶從頭到尾說給你聽。”
“這是一個遺傳病，所有林家的男性25歲之前都有很大的幾率會發病，一旦發病，便活不過……”
言簡意赅的幾句話，卻是林家人一代又一代最沉重的心事。
俞初霁怎麼也沒有想到真相竟是如此，明明就在昨天她還來之不易的幸福而沾沾自喜。
可原來，這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那些瑣碎的細枝末節，點點滴滴的疑惑終于在這一刻連成了線。
林炫三番五次的暈倒，眼神中時不時冒出來的異樣，書房裡的維生素瓶……
俞初霁以為自己早忽略了這些事情，可直到這一刻它們突然就變得清晰起來。
“一點希望都沒有嘛？”她沙啞的嗓音微微打顫。
林子筱喉頭一酸，眼淚差點就落了下來。
俞初霁固執的看着她和何玉蓮，又一字一句問了一遍，“活不過二十五歲？”
“初初，你先冷靜一下，奶奶知道這很難接受，但是當務之急是先找到阿炫，對不對？”
“他人在哪兒呢？”俞初霁接着追問。
何玉蓮頓時啞口無言起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在國外。”林子筱忽然開口。
她抹了一把眼淚，“有個叫維克多的女醫生，據說是能延緩病程，阿炫應該是跟她一起出國了。”
俞初霁聞言，微微愣了一秒，瞬間回過神來。
“維克多？”她凄然一笑，臉色蒼白。
很早以前，林炫不就是在騙人了嗎？
她想着，擡手掀開被子，“我想去一趟機場。”
“初初，你要不要先休息一會兒，你的身體……”
“姑姑，我想去機場。”俞初霁态度堅定。
林子筱還想再勸，何玉蓮卻在一旁輕輕搖了搖頭。
快速辦理完出院手續，剛走到醫院門口，就和匆匆趕來的隋冉、蘇銘兩人撞上了。
隋冉一把抓住俞初霁的胳膊，神色寫滿關心，“初初，怎麼樣了？到底怎麼回事？”
俞初霁掙脫開來，擠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我現在還有其他的事情，等會兒再和你說。”
“林炫人呢？”蘇銘環顧一圈，眉頭緊緊皺起。
林子筱怒目而視，這人到底會不會說話。
俞初霁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分給其他人，隻勉強應了隋冉一句便急匆匆的往外走。
司機等在醫院外面，看見幾人出來，連忙拉開了車門。
俞初霁停下腳步，“奶奶，您先回去休息吧，我去去就回。”
她這幅鎮定的模樣反倒是讓林子筱越發的心驚。
“好，奶奶可以不去，但是子筱必須陪着你，不然我放心不下。有什麼事情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我先回去想辦法找人。”不想再刺激到俞初霁的情緒，何玉蓮點頭答應下來。
這一次，俞初霁沒有再拒絕。
蘇銘本就擔心不已，見狀也動了動嘴皮子，“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俞初霁看向他，“學長，你照顧好冉冉就可以了。”
丢下這句話，俞初霁低頭彎腰鑽進車裡，不再多發一言。
黑色的奔馳很快疾駛而去，誰為沒有注意到，馬路對面站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黑衣黑帽的男人盯着俞初霁離開的方向，緩緩擡手扯下頭頂的帽子，露出了那張讓俞初霁魂牽夢繞的臉。
時間回到今天早上五點多鐘。
林炫守了俞初霁整整一夜，直到天色初明，實在拖延不下去，他這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維克多等在酒店門口，遠遠看見林炫的身影，迫不及待沖人招手。
“老師那邊我已經聯系好了，一到醫院先去做個檢查，這段時間你的狀況惡化得很明顯，我們需要一個更詳細全面的數據，這樣才能制定最新的治療方案。”
一提起跟工作有關的事情，維克多也變得滔滔不絕起來。
林炫隻是安靜的聽着，等她說完，這才緩緩開口道：“我不去了。”
維克多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林先生，我沒明白你的意思……”
“你和約翰教授有幾分把握？”林炫擡手，中斷了維克多的話。
天徹底亮了起來，安靜的街道一點點變得熱鬧，整座城市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了過來，可他的生命卻在一點一點走向衰敗。
“我們會盡力的，隻要有一絲希望就不應該放棄。”
“可我不想死在異國他鄉。”
生命中最後的日子，他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過。
留在這裡，他至少可以時不時看見初初和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