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中，蘇嬛已經從榻上坐起身來。
她的肩上被纏了厚重的紗布，隐隐還在滲血，右邊胳膊被吊着不能動彈。
“沒事吧？”燕冰清指着她的胳膊。
蘇嬛緩緩搖頭，她輕聲道：“大夫看過了，好生養三個月，應該不會留下病根。”
“你想跟我說什麼？”燕冰清坐在她床榻邊的凳子上。
“我猜到了師父給攝政王下的蠱。”蘇嬛的雙眼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有幾分冷。
燕冰清輕揚下巴示意她接着說。
“若是沒有意外，攝政王定是被下了鎖心咒。他……”蘇嬛的嘴巴張了張，兩顴浮出紅暈，似乎難以啟齒。
“沒關系，你說吧。”
蘇嬛輕眨了眨眼，她道：“師父放蠱蟲咬了攝政王，以身為祭，連接了我跟攝政王的情緣。所以攝政王會忘了你，他記憶中關于你的痕迹都會被抹去。”
“那你呢？”燕冰清冷着臉問。
蘇嬛斟酌了一會兒，低聲道：“我在師父的咒術書上看過，攝政王雖然跟我沒有任何回憶，但他會有錯覺，以為我跟他才是朝夕相處的戀人。”
燕冰清倒吸了一口氣，無名的怒火直沖心頭，她氣得胳膊顫抖。“你不覺得荒唐嗎？”
“師父隻是為了我好。”蘇嬛垂下腦袋，“王妃，不管你信不信，我師父真的不是壞人。他真心覺得狐仙的法術厲害，隻是想精進道術罷了。都是皇上不好，我師父沒有害過什麼人。”
燕冰清捏了捏鼻梁，她疲憊地說：“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蘇嬛眼神發飄，她不敢看燕冰清，“師父已經把路給我鋪好了，若是這樣我還是抓不住攝政王的心，豈不是對不起師父？”
“妖女！”棠梨在門外聽不下去，她沖進來叱罵。
“你這不是趁人之危嗎？我們主子已經懷孕了，你真好意思！若早知你幫我們，是對攝政王有所圖，我甯願你别插手！”
蘇嬛詫異地扭過頭，眼神落在燕冰清的腹部，愧疚在她眼中一閃而過。
燕冰清歎了口氣，她面色淡然地從起身。
“王妃，我不會解鎖心咒。既然不能改變，我為何不能順應？原先攝政王對我無意，所以即使我心有情絲，也不敢冒犯分毫。可如今攝政王有意，我為何要為了你做大聖人？”蘇嬛反問。
“你少狡辯！你跟你師父一起偷人東西還有理了？你若真問心無愧，你應該走得遠遠地，讓攝政王找不到你！”棠梨回嘴。
燕冰清抓住棠梨的手，雲淡風輕道：“别說了，我們走吧！她想要，讓給她便是。”
“可是……”
燕冰清回給棠梨一個恬靜的笑，“沒必要為了一個男人争來鬥去。墨滄溟如若就這麼被迷住了，那便祝他們百年好合。”
蘇嬛的心像是被千斤頂壓着快要喘不過氣來。
為何即使得到攝政王的青睐，她的心還是這麼難受？
……
回到寝殿時，大門口的管家跟嬷嬷哭喪着臉。
燕冰清看到二人的表情，心頭一痛，“怎麼了？可是墨滄溟……”
“攝政王醒了，可是……”嬷嬷欲言又止。
管家直拍大腿，哀聲道：“王妃，您的家人都來了，您還是快進去看看吧。”
燕冰清含笑快步走進去，隻見墨滄溟已然更衣完畢，氣勢恢宏的屏風後面出來。
王堯、劉紅玉、王思琪臉色難看地站在一邊，而另一邊蕭寒音坐在輪椅上也沉着臉。
“既然探望過了，諸位回府吧。”墨滄溟語氣疏離，他遞給燭離一個眼色示意送客。
王堯幾人面面相觑，就像吞了一隻蒼蠅似的。
“滄溟……”燕冰清上下打量着他，看樣子他應是無虞了。
墨滄溟的眼神不經意般從她身上掠過，他大步朝燕冰清走來。
王堯、蕭寒音的期盼地看着他。
“你的身子可還舒暢？手還疼嗎？”燕冰清笑問。
墨滄溟的雙眼冷得幾乎要結冰，視線尖銳地刮了她一下，“你便是本王迎娶的王妃？”
燕冰清懸着的心，終于徹底落下。
他果然還是不記得她了。
一切都回到了初遇的原點，他對她冷漠疏離，不帶一絲感情。
“嗯。”她心酸地應了一聲。
“你方才去見了蘇嬛？你可有找她不痛快？”這便是他的第二句話。
他的質問像是當頭棒喝，把她打得六神無主，腦袋一片空白。
她愣神片刻，才委屈地回答道：“沒有……”
王堯、蕭寒音幾人都看不過去了。
攝政王是瘋了嗎？
居然關心起旁人來了。
劉紅玉忍不住道：“攝政王，王妃懷孕了。”
“……”燕冰清期盼着他的反應。
雖然他已經忘了她，但孩子可是墨滄溟之前就想要的。
聽到孩子，他應該會開心吧。
墨滄溟冰封的臉上終于出現了其他情緒，似詫異似鄙夷。
他凝眉居高臨下地質問：“可是本王的孩子？”
此話一出，别說王堯幾人，就連門外的管家、嬷嬷、燭離都再也聽不下去了。
這是什麼話？
燕冰清鼻酸不已，她揚起手在墨滄溟臉上狠狠甩了一巴掌，“你無理取鬧！t你給我滾！”
“放肆！你敢打本王！”墨滄溟對着她低吼。
他雙手握拳，氣勢逼人。可看見面前嬌弱的女子一對圓潤的杏眼潤澤，眼尾泛紅，神色悲痛，他一時之間竟有了幾分恻隐之心，心髒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抓住，痛得快要窒息。
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也不知是怎麼來的。
該死！
“念你懷孕，本王不與你計較。”墨滄溟鄙夷地瞥了她一眼。
“滾！”燕冰清指着門口。
墨滄溟不願多留，他快步離開，朝着蘇嬛的住處走去。
王思琪見狀心疼地抱着燕冰清，“我可憐的女兒……攝政王這是怎麼了？先前也沒聽說他生了異心啊……”
王堯、劉紅玉、蕭寒音皆疑惑地看着她。
“墨滄溟被顧明下了鎖心咒，他把我忘了，以為蘇嬛才是他的心上之人。”她不動聲色地揩去眼尾的眼淚。
蕭寒音蹙着劍眉，“冰清，都怪爹，若不是爹錯信顧明，你也不會……”
燕冰清很快就平複了情緒，她長歎了一口氣，“這跟爹無關，敵人防不勝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