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摩托車停在山下時,天已經漸黑了。
坐在後座的川山涼子還沒等藤原原一開口，便自己蹦下來,摘下頭盔遞過去。
他現在是真的懷疑藤原同學是千速姐說的飙車族了,等他回去以後一定要問一問。
不知道這人在想什麼，但是好像不是好事，藤原原一接過頭盔的動作頓了一下。
“…你等一會兒,我去把摩托放起來。”
說完,他将頭盔放好擰下油門再次啟動走遠。
入夜的山風有些涼，吹過樹林時沙沙作響，川山涼子看看了，走到路邊的石頭上坐下,看着月亮升起，樹影落下。
忽然…有些疲憊。
藤原原一回來,就看到川山涼子靠在樹上閉眼的模樣,皺了下眉,睡着了？
剛要走過去,就見他敏銳的睜眼看過來。
“…啊，藤原同學，你回來了。”
“嗯,”藤原原一頓了下走過去,伸手将他拉起來，“這時候天涼,你小心感冒。”
說着，他帶人往上走了幾步,還是沒忍住,回身看着跟在身後一步遠的人問道：“你剛剛沒感覺到是我？”
川山涼子愣了下,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搖頭。
“不，藤原同學，這個不能隻靠感覺，有些時候，感覺也是會騙人的。”
所以能警惕的時候，他會盡量警惕。
“叫我原一吧，川山。”
身前的人說完，轉身繼續踩着台階向上，他跟上去。
“原一同學。”
“……，”藤原原一扭頭看他，“你為什麼一定要加上同學。”
“那原一同學為什麼一定要叫我川山？”川山涼子反問道。
藤原原一愣了下，扭過頭去沒再理他，繼續往上走，最後在一個樹叢旁停下。
“這邊。”
說完，便鑽了進去。
川山涼子遲疑了一下，也跟着鑽了進去。
又走了幾個彎，兩人最終來到一個木屋。
“你先進去吧，我把痕迹處理一下。”
川山涼子見藤原原一一個扭身又消失在樹叢裡，很好，這下連川山都不叫了，他歎了口氣，摸了摸懷裡的小刀，轉身推開門。
坐在屋子中央的男人看過來，警惕的眼神在看清他的一瞬間恢複如常。
“川山，好久不見，”他低下頭點好火，拍了拍一旁的位子，“過來坐。”
“遲也前輩，好久不見，”川山涼子走過去，坐下，被這人捏了捏臉，有些無奈，上次也是這樣。
他揉了揉，這才看清放在火堆上的東西，沉默了一瞬，“你在幹什麼。”
不一會兒，藤原原一推門進來，一進屋嗅了嗅，慌忙走過來，“川山，你沒吃吧？”
“不，我可不敢吃。”
川山涼子歎了口氣，看着他拯救出來的食材，見藤原遲也還要動手，看了眼一旁的藤原原一，示意他。
藤原原一接收到電波，直接上手把人拉到一邊，直言：“爸，你别搗亂。”
“我沒有，我隻是想做點吃的。”
片刻後，藤原遲也端着碗。
“抱歉，我搗亂了。”
“遲也前輩不會做飯這一點真的把我驚到了，”川山涼子本來想吃面，但還惦記着正事，便把碗放到一邊說道，“前輩，我來是想和你說…”
“三上佳夫的事情吧，”藤原遲也自然知道他想說什麼，便直說了，夾起一口面吹了吹，“你發現了什麼。”
“…啊，果然，”川山涼子也沒驚訝，看着吃面的男人，繼續道，“不過，我想先問一下，森惠美和附近的人是
公安安排的嗎？”
見藤原遲也點點頭，川山涼子才松了一口氣。
“三上佳夫和組織有關系是嗎。”
“咳…咳咳咳！”
坐在一旁的藤原原一突然猛的咳嗽起來。
川山涼子：？
藤原原一捂着嘴問：“你怎麼就推測出這件事的！”
藤原遲也看到自己兒子這副模樣笑了起來，向川山涼子解釋道：“之前我和原一打賭，說你會不會發現這件事，看來我賭對了。”
“所以三上佳夫的确和組織有關系。”川山涼子在他的話裡得到了确定的答案。
“是的，”藤原遲也把兒子放在一邊怕弄撒的那碗面拿過來，沒理會他們倆震驚的表情，吃了一口，“他是組織底層的運貨人員。”
“我們追查他正是因為一批貨。”
“至于你們查到他我也感覺很意外。”
天知道下面告訴他有人查到三上佳夫，一看人，差點把他吓得以為自己暗中的培養計劃暴露了。
“抱歉，隻是沒辦法不去在意，會有影響嗎。”
川山涼子見他又要吃完了，準備再下一包面，就被藤原原一攔住了。
“川山，别做了，來之前我爸剛吃了飯。”
“……，”川山涼子扭頭看向剛剛又吃了兩碗面的人，“好的。”
“放心，沒有什麼問題，”藤原遲也看了眼自己兒子，為他減少自己的夜宵感到不滿，“這方面是我比較信任的人負責，至于信息什麼的已經消除了。”
“那就好，”川山涼子确定不會對zero和景光造成影響後松了一口氣，靠在牆上，對藤原原一解釋來龍去脈，“實際上我們查到他是因為森惠美和。”
“不過我有一點很疑惑，為什麼要派人去保護森惠美和？”
他看向藤原遲也。
可藤原遲也沒正面回應他的話。
“我們一開始發現這件禍事的時候，立馬将三上佳夫控制起來，可是後來因為一些原因，我們知道了他這批貨很重要。”
川山涼子聽懂了他話裡的含義。
正因為很重要，他們必須通過三上佳夫這條線去找到這批貨的來源，所以任由三上佳夫找律師僞造證據出獄。
他沒有說話，腦海裡卻又一次閃過那些視頻畫面，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又冷靜下來，藤原原一看過來時，他甚至覺得自己有些冷漠了。
他張了張嘴，聲帶似乎有那麼一瞬間無法顫動。
“這件事是為什麼？”
他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情？腦子不清醒了？
“…他的意識很清醒。”
川山涼子咬着牙，語氣有些不對勁。
“所以呢？”
“我知道他做的事情很讓人痛心，”藤原遲也有那麼一瞬間被川山涼子的目光燙到了，他移開目光，落在自己兒子身上，“至于為什麼…”
“因為他腦子有病，”藤原原一接過他的話，又罵了一串，忍不住因為他的猶豫冷笑一聲，對一旁的人說道，“放心，不會放任他跑出去的。”
所以是“一時興起”？川山涼子想要冷笑一聲，但是沒有笑出來。
“……我明白了，”他盯着那一簇火，裹了裹衣服，“有新線索了嗎。”
藤原遲也皺了皺眉，确定他還能聽下去後，點點頭，似乎坐的太久了，有些費力的站起身。
“就在今天上午我們查到了他的上線。”
“嗯，”藤原原一用木棍戳了戳火堆，讓它燒的更旺些，“因為太久沒有活，所以主動去聯系了上線，也即将被抛棄了。”
所以公安立刻接手了這件事，川山涼子揉揉有些疼的太陽穴，扭頭看
向捶着腿的藤原遲也。
“松島葉呢，是怎麼回事。”
“嗯？這個你知道了？”藤原原一詫異地說道。
見他這副表情，川山涼子心裡最不好的那個預感也成真了，那個最不可能，又最有可能的想法脫口而出。
“松島葉也和組織做了交易！”
腦海裡所有的不對勁一瞬間關聯起來。
怪不得，怪不得松島葉會那麼肯定自己會報仇，也怪不得他們去找松島葉時會被阻攔。
不是因為他想殺了三上佳夫被關注，而是因為組織。
“對，”藤原遲也瞪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有些驚歎川山涼子的靈敏與清醒，點頭，“這就是我們為什麼要保護森惠美和的原因。”
森惠美和并不知道組織，但是如果松島葉把一些東西藏在森惠美和那裡，那麼，森惠美和也就将不再安全。
川山涼子分析道：“卧底預選提前也和這件事有關系吧，組織找到松島葉不可能隻是單純的想幫他實現願望，應該是提出了什麼要求吧。
“不，不對。”
組織為什麼會找一個普通的警校醫生交換條件！
他看向有些苦惱的藤原遲也，這人身上的情緒雖然掩飾的很好，但是還是确定了他的想法。
“為什麼組織會找到松島葉？”
“…忽然覺得你有時候太敏銳也不是件好事啊，”藤原遲也這一次是真的有些無奈，他搖搖頭，“松島的事情涉及機密，我沒辦法告訴你。”
“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他和森惠美和的曾經都是真的。”
他是真的想幫那個小孩報仇。
所以，他沒有選擇公安。
真話，川山涼子心下一松。
男人看他的神色似乎有變化，眸下無奈，擡起腿動了動，站起身，将主動權拿回來。
“組織找上松島葉這件事情讓我們懷疑公安裡出現内鬼，所以卧底預選被我單方面提前了。”
“至于資料方面，你不用擔心，假的替換真的如今已經是常态了。”
他走過去拍了拍川山涼子的肩膀。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後面的事情，等你真正進入公安，我會告訴你的。”
言下之意，不要再查下去了，現在的你還不能夠與組織抗衡。
這場談話結束時夜深了。
川山涼子站在台階上等藤原原一的時候，忽然想起來，剛剛的對話中，一次都沒提到那個死去的孩子的名字。
就連他自己也是。
小春，森惠美和的妹妹，森惠春。
她的所有痕迹被寥寥幾句帶過，像是被淹沒了。
她沒有未來。
過去竟然也如此。
川山涼子站在台階上，狠狠打了個哆嗦。
他還有很多問題沒問，像是松島葉現在在哪裡，他是真的和組織做交易嗎？三上佳夫最終的結果會怎麼樣？
又或是公安現在在利用森惠美和嗎？
用她引出組織。
“川山，該走了。”
他回過神。
看着藤原原一坐在摩托上遞過來頭盔，沉默的走下台階。
現在自己竟然還在冷靜的分析問題。
明明那個時候，還為那個孩子哭了出來。
啊。
他的腦子亂亂的風吹過頭盔，帶進耳朵變成嗚嗚聲，讓他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音。
隻是緊貼着的人兇膛忽然震動。
“川山，你很聰明，也很厲害。”
“但請謹記。”
這并不是冷漠，也不是無動于衷。
而是為了未來。
“在痛苦時保持理智已經難能可貴。”
夜已深了。
川山涼子覺得自己似乎是睡着了，他隔着頭盔聽到喧嚣的人聲，汽車駛過的聲音，隐約看到了光亮，像是一場電影，最後轟鳴聲停下，一切變得安靜，燈光熄滅。
如同這場電影結束了。
再一次迷迷糊糊醒過來時，聽到了景光他們的聲音，又因為困倦睡過去。
隻是那聲音最後定格。
宛若電影最後最令人驚歎的彩蛋。
“我們會帶他回去的，藤原同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