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盡是疑惑。
林清婉卻在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後，身子微僵，心中一沉。
淩霄将馬車趕到林府門口才停下。
林清婉看着馬車中走下的尊貴男子，紅唇抿緊。
思緒百轉千回。
他怎麼會來，可是因為司家禍事，要将大姐姐屍首帶走？
想到四合院裡，他毫不留情讓自己滾的場景，她手心冒出細汗。
若當真如此，她該如何轉圜？
“小姐，小姐。”檸襄拉拉她的衣袖，低聲提醒。
林清婉這才發現，其餘人已經紛紛行禮，就隻她一人還怔怔望着他發呆，孤零零站着，很是違和。
“見過周世子。”
周暮眼神掠過衆人，落到林清婉身上。
口吻冷淡:“都起來吧。”
觸及少女緊攥的帕子，他微微擡眼看向棺材，“你不必緊張，我隻是來送林大小姐一程，不尋麻煩。”
林清婉愣住。
他來送大姐姐一程？他這麼閑的嗎？
更重要的是，他那般涼薄之人，林清婉不覺得他會有那麼好心。
可人家身份尊貴，她也沒權利拒絕，隻是垂頭應是。
規規矩矩，極其疏離。
周暮挑挑眉，小丫頭，氣性倒是不小，待會兒我看你的冷然還維不維持的住。
林老爺子，林大爺也走了過去，神态恭敬，又透着警惕。
“能得周世子相送，是我家大丫頭的福氣，老頭子謝周世子大恩，許她脫離司家，體面下葬。”
林清怡雖算為國立功，可她身為人婦，卻告發夫婿，緻婆家滿門覆滅，是為違逆，定是會遭世人唾棄。
便是屍首落入司家族親手裡，怕是也要鞭屍沉塘的。
“林老爺子不必客氣，林大小姐膽略兼人，這是她應有的體面。”
淩霄聽的直撇嘴，他家主子真是會睜着眼睛說瞎話，他和淩峰忙活多日，眼看就能将五王在江南的餘黨盡數拔除。
如今卻橫生變故，沈墨與林清怡這一招，可謂讓他們數十日努力前功盡棄，他都快憋屈死了。
他幽怨的看着與林家人寒暄的主子，隻覺得他如今越發沒有底線了。
都是林三小姐害得！！！！
周暮臉色依舊清冷，可出口的話尚算溫和，幾句寒暄下來，讓林老爺子與林大爺受寵若驚。
“時辰不早了，大姐姐該下葬了。”林清婉出聲提醒。
眼神卻是看着周暮，畢竟人家是老大，得問過人家意思，他點了頭才行。
周暮擡眼看向林清婉。
後者卻是立即垂下了頭，那副避之不及的模樣，讓周暮心下頗為不爽。
他唇角微抽，她倒是真記仇。
“淩霄，将人帶過來。”
他揮手吩咐淩霄。
林清婉皺皺眉，看向馬車的方向，他竟然還帶了旁人？
所有人都有些疑惑。
須臾，便見淩霄從馬車中抱出了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小女孩頭發松散，臉上挂滿淚痕，一副怯生生的模樣。
那眉眼，竟是與林清怡像了個七八分。
“敏姐兒？”林清婉不可思議的開口，眸中帶上喜色。
她還在發愁怎麼才能讓周暮松口，放過敏姐兒一命，不曾想他竟将人帶來了。
林清婉走過去想接過司敏，小丫頭卻有些認生，吓的立即摟住淩霄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不肯擡頭。
林二爺也走了過去。
“敏姐兒，我是你的外祖父啊，讓外祖父抱抱好嗎？”
小丫頭不說話，卻猛然哭了起來。
驚的淩霄手忙腳亂，連忙給她拍着背哄着，可他一個大男人，哪懂這個，做起來看着就很是滑稽。
不過這會兒誰都笑不出來，林二爺眼眶發紅，很是落寞。
女兒不在了，外孫女也不認他，他這父親做的何其失敗。
周暮開口道，“淩霄，讓她看她母親最後一面。”
林清婉一驚，連忙制止。
她看向周暮，擰着眉:“周世子，敏姐兒她年齡還小，這樣會給她留下陰影的，怕是不妥當。”
周暮目光清淡，眸底晦暗難明。
“我既養了她，她的教養，性情，便由我說了算，一個怯弱到連事實真相都不敢面對之人，談何以後。”
“躲避，改變不了任何東西，隻會讓她越發懦弱。”
他的聲音很輕，不大，卻令現場一片寂靜。
林清婉擡眼與男子直視，片刻後又慌亂的移開視線。
他的眼神太過深邃，讓她心如擂鼓，更因他的話而心生慌亂。
林二爺突然震驚開口，“周…周世子，您說…您…您要養敏姐兒？”
林清婉也看着他，滿是不可思議。
“嗯。”他隻淡淡應了一聲，沒有多言。
淩霄已經抱着司敏走向了棺材。
小丫頭緊拽着淩霄的衣領，往棺材裡看去，隻一眼，便回過頭又趴在了淩霄肩上，無聲落淚。
林清婉抿着嘴，眼淚止不住掉了下來。
司敏是大姐姐最放心不下之人。
小女孩不過四五歲，面對最親的母親屍首，沒有大哭大鬧，那般安靜才更加讓人心疼。
“給她磕個頭就走吧。”周暮說。
淩霄将司敏放了下來。
司敏怔怔看着那口棺，小手不住的抹着眼淚，小小的身子跪了下來，有些輕顫。
她重重的叩三個頭，在擡起時，額頭紅了一片。
“母親，敏姐兒不哭，敏姐兒聽你的話，不管多苦，敏姐兒都會好好活下去的。”
那是林清怡生前囑咐她的話。
淩霄将小人抱了起來，臉上幽怨不散。
他一個大男人，連媳婦都沒呢，就得抱着一個小丫頭，想到回京這一路，他不禁無奈望天。
“你…當真要養她？”
見周暮要走，她忍不住上前問道。
養孩子不是養寵物，這人太過涼薄，她怎麼也不相信他會養一個陌生的孩子。
萬一他有什麼特殊的癖好怎麼辦？
周暮看出她的不放心，眼底帶了絲絲笑意，“她是司家唯一後嗣，至少握了司家三成家财，你覺得你能護的住她？”
“還有五王那邊，你怕是連她命都保不住。”
話中雖帶了些許諷刺，可林清婉知道，他說的是事實。
.隻是……
“司家錢财難道不充國庫嗎？”
周暮扯扯唇:“司于陽在司敏出生時，就已經在給她備嫁妝了，包括司夫人與你大姐姐的，都在司敏名下。”
“朝廷雖窮，可也不至要一個女娃的嫁妝。”
林清婉卻是知道，其實這是周暮手下留情。
“謝謝你。”
周暮挑眉，不置可否。
“盛京朝局不穩，我時常出門辦差，幾乎極少回府，不過，我會給她該有的教養條件，至于其他，我不能保證。”
林清婉颔首，“民女明白。”
她看了一眼縮在一角的司敏，不放心，卻也沒辦法。
就如周暮所言，如今的林家，根本護不住她。
“淮陽王府女眷小姐很多。”周暮說完不再開口。
林清婉卻是更加憂慮，眉眼盡是愁容。
那些小姐生來尊貴，千嬌萬寵的養大，會接受敏姐兒這個外來者嗎？
想到後宅那些隐私，她更加焦慮。
周暮面色淡淡，嘴角卻揚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