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今日周世子帶來的啊？小姐您不知道嗎？”
檸襄詫異道，“這是周世子送的喬遷之禮，庫房還有不少呢，都是上乘的料子，夫人讓人全送過來了，讓奴婢們給小姐做衣服穿。”
“……”喬遷禮，送布匹？他這不是送林家，分明是特意送她的吧。
“庫房裡還有兩匹顔色豔麗些的，等初春給小姐做衣裙穿，一定很漂亮的。”月禾也道。
林清婉點點頭，沒有言語，心口如清泉劃過，輕柔舒緩。
“程先生那邊你們可過去看過了，有沒有什麼缺的東西？”因着程先生是給她請的老師，所以這次搬家，連同程先生一起帶來了林府。
檸襄，“奴婢過去看過了，沒什麼缺的，程先生的一應東西，都是夫人親自安排的。”
王氏如今很重視林清婉的功課，對程先生自然禮遇有加。
林清婉點頭，“那就成，這幾日初搬過來，想必會很忙，顧不得過去上課，你時常往先生那邊走走，莫冷待了人家。”
檸襄連忙應是，走上前給林清婉褪下衣物。
屋中燒着銀碳，處處都暖融融的，夾雜着淡淡玉蘭香，林清婉一覺到天明。
……
翌日，直到日上三竿，林清婉才幽幽轉醒，半年來，這是她起的最晚的一次。
“小姐。”聽到動靜的檸襄連忙進屋，伺候她起身。
“今早夫人身邊的王嬷嬷來了一趟，見您睡着，就回去了。”
林清婉揉着眉心，伸開雙臂，任檸襄給她穿衣。
“可說了是什麼事？”
檸襄，“好像是夫人要忙二公子的下聘一事，騰不開手顧及後日的宴會，讓小姐過去幫忙的。”
“不過瞧着小姐還睡着，就沒忍心打擾。”
林清婉點點頭，距離下聘之日，隻剩五六日，的确該準備起來了。
“小姐，今日第一次搬到新府邸，不如給您打扮亮堂些，圖個吉利。”林清婉坐在銅鏡前，檸襄手執銀梳笑道。
“都可。”她今日也想出府一趟的。
檸襄笑笑，給她挽了個朝雲髻，發間插着一根赤金步搖，一身大紅色衣裙，外罩白色狐皮鶴氅，更襯的她肌膚如玉，嬌俏豔麗。
檸襄滿臉驚歎，“這半年來，小姐打扮一直素雅，如今突然嬌麗起來，瞧着就讓人心生歡喜。”
林清婉看着銅鏡中顧盼生輝的少女，心情也十分不錯。
哪個少女不愛俏麗，隻是之前在王府裡，為了不必要的麻煩，她隻能每日灰撲撲的，越簡單越好，饒是如此，還是惹了一身麻煩。
如今待在自己家中，所有習慣，都能根據自己的喜好來。
……
收拾妥當後，林清婉帶着檸襄去往王氏的正院。
正院裡，王嬷嬷正指揮着三個丫鬟歸攏東西，大大小小幾十擡，應是給林軒逸準備的聘禮。
王氏手中拿着禮單，頗有幾分愁容，見到林清婉來，忙斂了神色笑着招手。
“起來了？昨日睡的如何，習不習慣，可有什麼缺的？”
林清婉走到王氏身前，搖頭道，“什麼都好，沒什麼缺的。”
王氏點點頭，伸手握住女兒的手，“這些是給你二哥備的聘禮，你瞧着如何？”
林清婉一眼掃去，微微蹙起秀眉，“這些都是阿母壓箱底的東西吧？”
“是啊，可我還是覺得不太夠，畢竟這裡不是江南，盛京是個繁華之地，若咱們出手太過寒酸，豈不是連累柳家也跟着沒臉。”王氏憂心忡忡。
林清婉，“阿母多慮了，盛京中那些官眷，雖擡得箱籠不少，但大多都空着一半，您這是實打實的金銀，況且你的嫁妝，也都是上乘的财寶，柳家應是不會在意這些的。”
“聘禮在多，都抵不上您往後能善待江雲。”
王氏笑開，“既是嫁給你二哥，那便也是我的孩子，我自是會善待她的。”
她也是兒媳熬成婆的，曾經受過的那些磋磨，她不會讓兒媳在承受一遍。
“行，那就這些吧。都擡去庫房裡，要小心些，裡面有易碎的東西，别弄壞了。！”王氏囑咐王嬷嬷跟上，随即拉起林清婉進屋。
“阿母的字迹難以見人，這寫請帖的事，還是要你來。”
書案上已經備好筆墨，林清婉有些頭疼，“阿母，我的字迹，怕是也難登大雅之堂。”
“沒關系，請的人家都是熟悉的，不會笑話你的。”王氏将林清婉摁在椅子上。
“後日宴會，今日就要将請帖送出去了，你快些寫，讓允風與王嬷嬷出府去送。”
林清婉歎口氣，隻得提筆書寫，勝在請的人家不多，不到小半個時辰就寫完了。
“阿母，後日宴會，隻怕咱們府上人手不夠用，檸襄與王嬷嬷并非廚房的常手，招待人怕是不太行。”林清婉放下狼毫道。
王氏蹙眉，“這個……我也正思忖着，我原本是想着從酒樓裡請個師傅過來的。”
林清婉，“便是從酒樓請人，那男賓席面那邊也需要幾個小厮伺候，如今咱們府裡加上外院的允風，也不過四人。”
女眷這邊有六七個，倒是還差不多能夠，就男賓那邊有些棘手。
“那就再買進幾個吧，廚房那邊怕是一時尋不到合适的，就先請人過來湊合湊合。”王氏打定主意，這該有的排面還是要有的，總不能讓人笑話。
其實，若是沒有宴會，府中下人是夠用的，再買進，也是多費銀錢養幾口人而已，但高門大戶都是如此，她們不攀比，但也不能太過寒酸。
王氏吩咐王嬷嬷随允風出門送請帖，又安排她帶個人牙子進府。
林清婉很是心疼王氏，府上的開支，二哥的讀書費用，還有下人們月銀，一家人的吃穿，都是靠着阿母一人的嫁妝，如今二哥又要下聘，隻怕阿母手中也很是拮據。
王氏，“幸虧有你大哥的那些賞賜銀子在，咱們尚且能挨過年關，等明年，日子會慢慢好過起來的。”
林清婉點點頭，無恥之物不能變賣，除卻府邸與銀錢，其他都不能用。
等明年，她的那幾個鋪面也會有些收入，屆時，接濟一家開銷應是可以的。
“我待會要回王家探望你外祖母，你可要一起？”王氏詢問林清婉道。
林清婉搖頭，“不了，我…想出府購置些絲線，阿母替我向外祖母問好吧。”
王氏點頭，“可需讓你二哥陪你一起出門？”
“不用，我去去就回，二哥這段時間正是緊張的時候，别打擾他了。”
“那你小心些，帶上允風一起。”
……
母女二人一同用過午飯，各自出門。
馬車上，檸襄手中抱着一個錦盒，裡面裝着一套赤金頭面。
“小姐，這裡面的東西，要全部當掉嗎？”
檸襄有些可惜。
林清婉點頭，“阿母這次來京，将我的首飾全都帶了來，左右用不上那麼多，不如當掉，将玉佩贖回來。”
如今王氏還未注意到她腰間的玉佩沒了，等王氏想起來時必然會詢問。
一套頭面，比不得玉佩重要。
按照檸襄的指路，馬車停在一家當鋪門口，檸襄跳下車進門，林清婉等在馬車上。
不過半刻，店鋪裡便傳來檸襄的争吵聲。
“當時是你說活當雖然價格低，但至少可以保存三個月。我這才低價賣給你，如今還不到三個月呢，你竟給賣出去了？有你這麼做生意的，你這是騙人。”
随即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我這鋪子做生意的，自然是誰出價高就賣給誰。”
“你這丫頭穿的人模人樣的，想也是大戶人家的丫鬟。你家主子窮的連個玉佩都得當掉換錢，我還真等你們三個月來贖回不成？”
“滾滾滾，别耽誤我做生意，一會兒引了人來，也不嫌丢人。”
他這話一說，檸襄立即止住口中呵斥，憋的臉都紅了。
她家小姐絕不能露面，否則會被盛京官眷嘲笑的。
她氣的小臉發紅，隻得不情不願的離開，不敢再與那掌櫃的争吵。
回到馬車上，她聳拉着腦袋，一臉的自責，“小姐，奴婢辦事不力。”
林清婉已經全聽見了，并沒有責怪檸襄。
“商人逐利，這很正常，賣了就賣了吧，若是阿母問起，實話實說就是。”
“那這套頭面？”檸襄抱着手中錦盒。
“換家當鋪當了吧。”那人生辰，她總要還份禮的。
檸襄紅着眼圈點點頭。
主仆幾人又繞路到南城，死契，賣了四百兩。
檸襄拿着銀票，心裡很不是滋味，“小姐，咱們接下來去哪？”
林清婉蹙起眉，她也不知道應該去哪。畢竟男人喜歡什麼東西，她也不了解。
想了半晌，才道，“去正華街，挑個大些的首飾鋪子。”
男子绾發，她可以挑根玉簪送他，最重要的事，玉簪不貴，若是送那些名貴詩畫，她可是沒錢買的。
……
兩刻鐘後，馬車停在首飾鋪門口，門口的店小二連忙熱絡的上前招呼。
“小姐，你要選什麼首飾，小的給你介紹介紹。”
大門口人來人往，林清婉自是不好意思開口，便沒有應話。
這間鋪面有三間打通那麼大，林清婉剛走進去，就瞧見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江雲！”她輕喚一聲。
不遠處的少女聞言回過頭，先是驚喜，随後又轉為苦笑。
她身邊站在心不在焉的柳楓亭，還有一個面生的姑娘，長的十分俏麗，看裝扮，應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清婉姐姐，你也出來玩呀。”柳江雲快步上前拉住林清婉的手，很迫不及待一般。
“出來買些東西，你這是…陪朋友出門玩？”林清婉并沒見過那姑娘，不知該如何稱呼。
柳江雲苦澀笑笑，才回過身介紹，“這位是禮部尚書家的千金，姚淑。”
“這位是林家小姐，林清婉。”
二人互相見禮。
姚家千金很是溫和，主動邀請道，“既與江雲是朋友，那便一起玩吧，左右我們也是閑着沒事，出來閑逛的。”
柳楓亭的臉色，從林清婉進來就陰沉沉的，很是難看。
林清婉明顯察覺出不對，婉言拒絕，“我家中還有些事，待會就要回去了。就不陪姚小姐玩了，有時間再聚。”
姚淑笑着點頭，“那也行，以後有的是機會。”
她回過身繼續看着櫃台上的首飾，一個赤金鑲嵌紅寶石步搖，一個白玉雕刻的發簪，問柳楓亭道，“柳公子，你瞧着這兩個哪個好看？”
等了半晌，依舊沒聽到人回應，姚淑擡起頭，見柳楓亭正盯着不遠處的林家小姐看，不由微蹙起柳眉。
“柳公子，你與…林家小姐很熟？”
“沒有，有過幾面之緣而已。”柳楓亭回過身，淡淡答對。
姚淑笑笑，又瞥眼林清婉所在的位置，回過身沒有言語。
另一邊，柳江雲拉着林清婉道，“我母親…看中了姚淑，想許給我哥哥，這才安排二人相看，但又擔心毀了人姑娘清譽，便拉着我作陪。”
“嗯。”林清婉輕應一聲，聲音沒一絲起伏。
方才她就猜到了的。
柳江雲看着她的臉色，見她無一絲異樣，依舊很是平靜，心中哀歎一聲。
看來清婉姐姐真是對哥哥全無一絲情意的。！
繞過這個話題，二人都不在提及。
柳江雲問道，“你要買什麼東西？可要我幫你看看？”
林清婉面上一紅，“沒…沒什麼，不用你看了，你還是快些過去陪着姚家小姐吧，莫冷落了人家。”
“她有我哥哥陪着，哪裡用的着我。”柳江雲滿臉的不以為意，“聽聞你們昨日搬家了，新家住的如何，可還習慣？”
林清婉點頭，“習慣，就是有些忙，後日要準備宴會，還要準備你的聘禮，可把我阿母忙的腳不沾地。”
“去，你就知道打趣我。”柳江雲羞紅了臉。
一旁的小二等候半晌，林清婉随手指幾個發簪，“這幾個拿出來給我看看吧。”
“後日的宴會，你可要早些到，屆時，我還能拉你去我二哥那轉上一圈。”林清婉對柳江雲道。
小二将玉簪拿出來，放置在托盤上任她挑選。
柳江雲邊看邊道，“那日想必我母親也會去，我要等着她一起的。”她雖然也想見見他，可有母親在，怕是不易。
“哎，你挑的這些都是男子绾發用的，你買這個做什麼？”柳江雲後知後覺一般問道。
“嗯…我…我……”林清婉結結巴巴不知如何回答。
“送你兩個哥哥的嗎？”柳江雲毫無所察問道。
林清婉連連點頭，“嗯。”
有着柳江雲在身側，林清婉總有幾分心虛，随意挑了一個便告辭離開。
柳江雲還有些依依不舍，“若是沒有這苦差事，我也要與你一起出去玩。”
看着哥哥的冷臉，她還要一直圓着場不能讓姚家的小姐看出端倪，挺心累的。
林清婉拍拍她的手，“等後日，後日咱們就能一起出去玩了。”
“隻能如此了。”柳江雲苦哈哈的将林清婉送到馬車旁，看着馬車離開，才又返回首飾鋪中。
此時，姚家姑娘也已經選好了，一套瑪瑙石頭面，兩支鸾金步搖，柳楓亭正在付銀子。
“那位林小姐，與你們關系很好？”姚淑狀若無意問道。
柳江雲心思一動，勾唇笑道，“她…是我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