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麼？”摩川問。
雲遊天外的林霧回神坐直，扭頭看過去。
出來的摩川換了身寬大的藏袍，柔順如綢質的長發随意散在身後，面上戴着張和四嶺主那張差不多的面具。
終于有點林霧熟悉的樣子了。
“師父你好了嗎？”
摩川不冷不淡的看她，不知在想什麼，許久才嗯了聲。
林霧眼睛微亮，立馬起身到他面前，說：“師父，我餓了。”
摩川愣了下，眼中多出了些疑惑。
“所以呢？”
“所以師父你給我做點吃的啊，随便什麼都行，我現在不挑。”
林霧暗自尋思，不知道幻境裡的食物能不能吃。
不管了，再不吃她就要餓死了。
摩川聞言眼皮子跳了下，有點不太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你說……我給你做？”
“對啊，難不成是我嗎？”林霧攤手，“師父，要是我做，你會後悔的。因為我一點不會，還可能把廚房燒了。”
摩川：“………”
摩川直接繞過林霧往外走，留下句話。
“我也不會。”
“你自便。”
林霧跟上他，疑惑道：“師父你是說你不會做飯？”
“嗯。”
“可你不是……”
林霧想說他廚藝分明很好，話要出口時又頓住。
或許現在的摩川還是不會的。
那她這下怎麼辦？
林霧想了又想，隻得道：“師父，哪裡有吃的？”她自己硬着頭皮做吧。
“沒有。”
摩川走出了院子，冷冷淡淡的說。
林霧有點納悶，“師父，你已經脫離六道，不需要進食了嗎？”
“沒有。”
“那你為什麼不吃……”
林霧冷不防有了個離譜的念頭，“師父你不會是想餓死自己吧？”
摩川沒有說話，隻往前走。
夜色裡，林霧看的還比較清楚，發現摩川是往祭台的方向走。
她心生疑窦，更加寸步不離的跟着。
摩川也沒有管她，最終真到了祭台處。
看到祭台上一片狼藉，摩川明顯腳步微頓，看向林霧。
林霧立馬看别處，一副與她無關的樣子。
摩川原地站了片刻，轉身往村落裡走。
幾十戶人家沒有一家是亮着燈的，也許早就歇下了，摩川卻沒管，到了戶人家外就敲門，等了會兒沒見回應，他又去敲下一戶。
林霧隐約明白了什麼，快步擋在摩川面前。
“你是想再找村民繼續白天未完的事嗎？！”
摩川不得不停下，黑眸波瀾不驚的看着林霧，沒有作聲，也沒有反應。
但林霧已經看明白了，他真的是想繼續！
林霧無法理解：“為什麼？四嶺主說你明明有辦法解開血縛，那你為什麼不跟四嶺主走呢？為什麼要任由村民們那麼做？！”
“這同你無關。”
摩川淡聲說，繞過她要走。
林霧嚯然回身：“白天我又揍了他們好幾頓。他們再做一次，我就再揍一頓，直到把他們揍死。如果他們不怕死，就大可試試！”
摩川登時停下。
片刻，他回頭皺眉看着林霧。
林霧直視回去。
良久，摩川淡淡道：“沒有人會不向往長生。如你這般想表現的與其他人不同，得到我的信任，再趁我不備時獲取更穩固的長生的人，我見得多了。”
“我不是他們，我也沒有那麼想過！”林霧猛地上前，“所以呢，就因為看的、經曆的多了，你已經麻木習慣了，覺得活着沒意思了，就自暴自棄的由别人做，覺得一死白了？！”
摩川眼神中毫無情緒。
林霧深吸一口氣，道：“師父，你不能這樣。”
“他人有惡念是他人的錯，不是你這種身具靈寶奇異的人的錯。你值得過好，所以你不能就那麼放棄自己，甚至不珍視自己的身體，任由取你血肉的種種傷害，直到承受不起的一天——這是不對的！”
“師父，”她上前，“你解開血縛，和四嶺主走吧。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摩川淡淡的看她，随即道：“你說你和他們不一樣，可你不也是沖我而來，想要的甚至是我的心髒。”
林霧一怔。
摩川回過頭去繼續往前走。
“你和那人的話，我都聽見了。”
“你問我的心髒還在不在。”
“白民國人的七竅玲珑心異用是最大的，但是除非主人願意，否則外人不但用不了，還會遭反噬受天譴。”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不會給你。你不必再白費力氣，走吧。”
林霧一時啞然無言。
眼見摩川走的越來越遠，林霧追上去說：“師父，不是你想的那樣！”
摩川停都沒停。
林霧情急之下直呼道：“摩川！”
男人微頓。
林霧很快反應過來，趕緊道：“師父，我隻是在叫您的名字，沒有别的意思！”
男人也隻是頓了幾秒，就繼續走了。
林霧頭疼的緊，道：“徒兒是真的不怕死不想長生，不然，我就不會讓自己變短命橫死了！”
男人終于停住。
林霧快步到他面前，道：“師父你要不信，可以回去讓四嶺主算我的命格。我曾經差點死了，若非運氣好，根本活不下來。即便活下來了，我也注定短命橫死。如果我真的和那些人一樣，為什麼要白白送死？”
摩川看着她。
好半晌，他淡淡的哦了一聲，繼續走。
“？不是，你怎麼還去找……”林霧有點氣了，她都說到這份兒上了！
“閉嘴，我不去找那些村民了。”
摩川打斷她的話。
林霧狐疑的看他，直到跟着他停在村盡頭一戶陳舊簡陋的人家前，裡面明顯很久沒人住了。
摩川停在門口，目光越過低矮的屋門看向裡面。
林霧不明所以之際，就聽摩川道；“我是被這裡住過的人養大的。”
林霧怔然看他。
“那是一個老爺爺，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從沒食過我的血肉，還極力勸阻其他人保護我，盡力給我最好的生活。”摩川道。
林霧意外：“那他還挺好……”
“但是我成年時，他給我下了藥，要挖出我的心髒。”
林霧戛然而止。
“他求我看在過去的情份上心甘情願的把心髒給他。”
“我沒有答應他，他就變了個人似的破口大罵，說我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說他隻是想活下去而已，我為什麼不能報答他。”
摩川看着越發破敗的院裡，淡淡道：“其實，如果他誠實的直接跟我說，我會給他的。他想吃為什麼不直說？”
“你說得對，活着确實沒意思。從那以後，每一個問我的人，我都會給他們。”
林霧怔怔的看他。
下一刻，她倏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拽到自己的面前。
摩川踉跄了下，一擡頭就對上了林霧的視線。
“師父，現在不一樣了。”
“你不用在意别人，自己在意愛重自己就是最要緊的，不要養成傷害和放棄自己的決定都能輕易作出的習慣，更不要受什麼傷都不當回事。”
這還是她和摩川第一次見面時，他告誡她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