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楚夢字數:2156更新時間:25/02/26 06:05:34

一路寂然無聲。


崔大娘見他們回來,還很驚訝,“不是去賞梅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蓁蓁二叔在梅林辦詩會,我們就回來了。”


在崔大娘面前,崔維桢一貫是清潤溫和的,這會兒也掩飾得毫無戾氣,崔大娘也沒發現異常,用頗為遺憾的口吻安慰葉蓁蓁,“委實掃興了些,沒事兒,以後還有機會。”


因為葉世明的人品,崔家人都不需要在葉蓁蓁面前掩飾對他的不喜了,畢竟連葉蓁蓁本人,也對她這位二叔厭惡至極。


葉蓁蓁的心思全不在此,想起蘇映懷話中透出的一鱗半爪,再看崔大娘時總有些難過——她當年勢必被人陷害了。


崔大娘對亡夫感情很深。


她每日都要擦拭亡夫靈位,與他絮絮叨叨地說着日常瑣事,偶爾追念往昔,或是笑靥盈盈,或是淚滿衣襟……若不是伉俪情深,她當初也不會抑郁成疾。


旁的且不談,僅憑崔維桢對她的敬重,她就不會是不守婦道的女人。


葉蓁蓁不敢洩露半點情緒,如常笑道,“好,下次有機會,娘說什麼也要跟我們一起去。”


“你們小兩口去賞花,我一個老婆子湊什麼熱鬧。”


崔大娘嗔了她一眼,臉上卻是止不住的笑意,未及不惑的年齡,帶着成熟的婦人沉穩和雍容,别有一番少女不具備的魅力,哪裡是什麼老婆子。


世上再也沒有比崔大娘還要好的婆婆了。


不僅待葉蓁蓁如親女,還不插手她與崔維桢之間的相處,甚至樂意于推波助瀾,加深小兩口的夫妻感情,這樣的溫和體貼的婆婆,又怎麼不令人愛戴呢。


造化弄人,從不因好人壞人有所區别。


回到房裡,崔維桢刻意維持的溫和被沉郁取代,他随手拿起書案上一本書,許久都未見翻一頁,顯然還沉浸在個人思緒裡。


葉蓁蓁無從安慰,隻能擔心地看着他。


如此過了許久,葉蓁蓁覺得自己的姿勢有些傻,正打算做功課時,崔維桢放下手上的道具,擡眼朝她看來。


“你沒有什麼要問的嗎?”這是他第一次有吐露身世的傾向。


葉蓁蓁有好奇、激動和期待,但在對上他幽深沉寂的雙眸時,隻剩下心疼,她在他身邊坐下,輕輕地握住他的手。


“就像你不追問我的秘密一樣,我也願意尊重你。”


往事顯然痛苦無奈,她不願他因為回憶再經曆一次。


興許是獨守往事太久,崔維桢有了傾訴的欲望,竟是與她一一道來,“正如你所聞,我出身清河崔氏……”


經過曆代皇權集中,世家勢力有所削弱,但五姓七望依舊在社會中享有極大聲望,他們固守世家驕傲,自诩高人一等,幾乎不與外姓聯姻,更不屑于入朝為官。


崔維桢亡父崔世昌,卻是個例。他出身不凡,乃崔氏族長嫡次子,又兼之才華橫溢,有經天緯地之才,名動天下。


他及冠後與世家女與王氏成親,開始科舉考試,連中三元,入朝為官。他被當今賞識,連連破格提拔,不過而立之年,就已經t是正三品的禮部尚書。


三十多歲的禮部尚書,自從開朝以來,未曾有過的。


崔世昌成為陛下寵臣,與家族有了矛盾。


世家勢力日漸削弱,弟子困囿,保守派堅決固守往日容光,不願向朝廷妥協,但也有開明派主張子弟入世,施展抱負,他們覺得陛下重用崔世昌,原本就是招攬世家的信号。


這兩派争吵不休,各有主張,内部日漸崩裂,實力更加不如往日。


崔世昌嫡兄崔世宏,是保守派代表,對親弟不滿許久,待父親亡故,族中推舉族長,超過半數人放棄他這位名正言順的嫡長子,反去支持崔世昌當族長時,他的不滿一時堆積到頂峰。


他做了所有争權奪利的人都會做的事,暗害了崔世昌,并且趕盡殺絕,污蔑弟媳與下人有染,驅趕親弟未亡人和幼子出族。王氏族長也是保守派之一,為了自身利益,并未替女兒撐腰,這件事便成為世家之間,心照不宣的醜事。


崔大娘和崔維桢,正是故事中被驅逐的王氏和幼子。


對于葉蓁蓁來說,隻是個老套狗血的故事,但于親曆者而言,是山崩地裂的變故和難以抹去的悲痛。


如果變故沒有發生,崔維桢還是身份尊貴的尚書之子,他出身世家,父親有身居高位,無憂無慮,随心所欲,可以選擇當一個走馬章台的貴公子,或是子承父志,為官做宰。


不管哪一項,都是一片坦途,而不是像現在這般,隐姓埋名,忍辱負重,最後還要被亡父生下下屬之子侮辱。


從天之驕子跌落凡塵,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這極大的落差。


但崔維桢做到了,他韬光養晦,收斂了傲氣與鋒芒,耕讀不辍,從童生和秀才,意圖再現亡父的青雲之路。


他眼中燃燒着能夠摧毀一切的烈焰,鋒芒畢露,面容因此而堅毅铮然,“隻等我位極人臣,昔日謀害我父命,欺辱我生母的人,一個都不會放過!”


崔家是龐然大物,崔維桢一人之力顯然難以撼動,也隻有入朝為官,借助朝廷之力才能摧毀。


這也是崔維桢刻苦精讀的原因之一。


未及弱冠的年齡,卻背負如此沉重的深仇血恨,難怪他是比同齡人成熟穩重。


葉蓁蓁心疼、難過,恨不能早點認識他,陪他度過早幾年最黑暗無助的日子,現在隻能抱住他,給他最真摯的安慰和鼓勵。


“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你這麼聰明努力,最後一定會達成所願。”


少女的懷抱又軟又芳甜,崔維桢從回憶的陰翳中脫離,冷峻的面容不自覺地緩和下來。


他輕笑一聲,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腦袋,“别擔心,時過三年,我并沒有你想象中那麼脆弱。”


他今日之所以會失控,隻是因為看到仇敵之子而已。


當日那他父親會被謀害緻死,蘇映懷的父親,也是幫兇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