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之間的暗湧，并不會影響整場年宴的氛圍。
懂事的朝臣，會自己想辦法調節氣氛，讓陛下不那麼尴尬的。
君臣和樂的場面，誰不想看到呢？
所以，别管帝後怎麼樣？
天家夫妻的事情，他們還是别問了。
就問過年高興不？
高興，那就吃吃喝喝吧。
蕭念織跟晏星玄的位置，有些遠，遙遙能看到，但是看的也不真切。
年宴一開始，自然是陛下的祝酒詞。
之後，教坊司的各種樂器都搬了出來。
有些一年中，就祭祀的時候用一回的，也都搬了出來，敲擊出了或是歡快，或是大氣的樂曲來。
之後，就是舞蹈。
大冷的天，也難為她們，或是他們，穿着單薄的衣衫，還需要保持着自己的優雅。
反正蕭念織是覺得……
大冷天，都不容易啊。
哪怕殿内人多，但是蕭念織還是覺得，挺冷的。
吃吃喝喝，折騰了半宿。
陛下盡興了，朝臣高興了。
然後也該散席了。
陛下還會着重點名一下，今年的優秀朝臣，然後給賜菜。
從年宴裡，挑一道寓意吉祥的菜品賜下去。
今年的蕭念織，貢獻雖然不算大，但是因為之前林州救災的事情，她去過了，所以也得一道賜菜。
其他人也依次得了賞賜，一一謝過恩之後，這才收拾着往外走。
除夕夜，沒有月亮，但是繁星滿天。
因為最近幾天，天氣都是晴朗的，所以夜色看着也十分幽深靜谧，透着一種安甯又愉悅的美。
似乎是為了年味兒，再添一道高深的彩色。
蕭念織跟着朝臣一起往外走。
晏星玄如今算是成年王爺，所以可以不在宮裡守歲，回自己府上就可以。
而且，他就算是留在後宮，也是去皇子殿那邊。
晏星玄表示，他才不想守在那邊呢。
跟他們過年，哪裡有跟想想一起有意思？
所以，出宮找想想。
晏星玄也沒特意找過來，畢竟宮門口人還挺多的，大家的馬車依次往外走，他總不好直接插隊吧？
所以，就順着大隊伍走。
然後慢悠悠的晃，等到大家陸續的到家的時候。
晏星玄的馬車，也跟着蕭念織來了蕭府。
人都來了，蕭念織又不能把人趕走。
而且，除夕守歲的話，隻晏星玄一個人在府上，也确實沒什麼意思。
所以，蕭念織笑着邀請他一起。
晏星玄心機的出宮，就是為了等這一刻。
所以，蕭念織一說，他就高高興興的應了。
年宴上，大家也都沒怎麼正經的吃喝。
一些冷盤還好，熱菜都涼了，委實吃不下去。
不過，府上一早就準備了餃子。
各種各樣的餡料，都挑着大家喜歡的味道去調的，然後包起來。
不過，因為外表并沒有做記号，所以餡料随機，吃到什麼算什麼。
大家不喜歡的肯定沒有，所以也不需要怕吃到不愛吃的。
但是，偶爾的碰到，不是那麼喜歡的，也是沒辦法。
蕭念織還是偏愛豬肉白菜的，其實瑤柱雞肉加菌菇的也不錯。
但是這個包的不算多。
盛餃子的時候，也沒特意挑。
每桌兩大盤，然後大家坐下來，再吃一頓。
于姑姑自己坐一桌，外公自己一桌。
這裡難得沒外人，蕭念織就跟晏星玄坐在一桌。
兩個人飯量不算大，而且除了餃子，他們還有其他菜品。
陛下賜的禦菜紅燒獅子頭，此時已經讓廚房重新熱了一下。
四個拳頭大小的獅子頭，此時已經分成了三份。
算下來，每個人一枚，但是蕭念織和晏星玄坐一桌，所以有兩枚是放在一個盤子裡的。
赤色油亮的獅子頭，白胖又圓滾滾的餃子，清爽的涼拌菜，燒的排骨，呼的肘子，雕的花鳥……
雖然他們隻有三桌，但是儀式感還是拉滿的。
大家高高興興的坐下桌，還開了壇酒。
是蕭念織初秋的時候，用梨花釀的酒。
味道還不錯，不過因為發酵的次數還有時間問題，度數并不算低。
淺嘗兩口還好，喝多了，真容易一醉不醒。
明日還要拜年，可不能喝多了！
大家吃吃喝喝，又互相說了不少的吉祥話。
從前對于晏星玄，其實也不算是特别滿意的外公，此時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他想：真好啊，他還能活到這個歲數，還能看着西月的孩子長到這麼大，還找到了屬于她的幸福。
不止如此，想想還做了很多姑娘家，很難做到的事情。
真好啊！
也許有西月的保佑吧？
外公端着酒杯，忍不住的想。
一口酒，到底沒敢多喝，隻在唇邊抿了抿，淺嘗一口，圓了一個氛圍。
于姑姑就沒有那麼多顧慮了，她明日一早能起來，就去拜年，起不來就睡懶覺。
她都這個年紀了，而且還出宮了，管那麼多。
享受自由吧！
自由可真好啊！
于姑姑輕輕的擡起酒杯，慢慢的嘗了一口。
入口綿柔，微辣，但是絲滑又醇香。
這酒，好哇！
于姑姑輕歎一聲，然後眯着眼睛，看向了遠方。
其實也不是非要看什麼，隻是思想放空的時候，人總是想盯着點什麼看着，這樣似乎更方便自己放空自己，進入另外一個世界？
于姑姑從前也沒敢想過，自己出宮之後，還會有這樣的日子。
雖然折騰，但是精彩啊。
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混混日子，然後等死就行了。
如今這樣……
真不錯。
哪怕到了真正年老的時候，回憶起來，都會覺得，這一生沒白活，至少有那麼幾年，真正的折騰過，也存在過。
兩個中老年人已經在感歎了。
但是年輕人……
蕭念織輕輕的抿了一口酒，被辣的直皺眉頭：“……嗚！”
她這一出聲，吓了晏星玄一跳，他忙輕聲詢問：“怎麼了？是不好喝嗎？難不難受？”
說話間，茶水已經遞到了蕭念織的嘴邊。
晏星說想：坐在一起，就是方便啊。
想照顧想想，随時都能上手，再也不需要像是從前那樣，憂心着，卻又無處下手的感覺。
喝了一口茶水，稍稍沖淡了那股辣意，蕭念織又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了……
酒香的綿長。
是那種很柔軟的香。
但是，她是真的喝不了，索性就擺了擺手。
晏星玄見她難受，忙點點頭：“那就不喝了，還準備了果茶和奶茶呢。”
蕭念織最後選擇了果茶，這個更為清爽一些。
實在是過年時候的飯菜，過于油膩，果茶能更好的解膩，喝起來也更為舒服。
晏星玄對于這梨花釀，還是有些好奇的。
而且還是想想釀的，他更想嘗嘗。
他并不經常飲酒，但是又怎麼不會呢？
多少還是能喝一些。
淺嘗兩口，感受着酒香綿延在口腔裡的感覺……
唔，有點柔滑的香，很舒服。
晏星玄不吝啬自己的誇贊：“想想，這酒很好，綿軟濃香，而且入口絲滑，十分舒服。”
他們這個可是獨家制作，能喝到就已經很好了。
晏星玄一邊說，一邊眯起了眉眼，一臉享受的樣子。
看出來了，他确實很喜歡，也很滿意。
看他這樣，蕭念織把手裡喝到一半的果茶杯遞過去，笑着問他：“要不要喝口果茶緩一緩？”
京城内的煙花，在這一瞬間綻放到了頂點。
砰砰砰的聲響，響徹雲霄。
蕭念織的話，淹沒在一片煙花炮竹的響動裡，晏星玄并沒有聽清。
但是，他看清了蕭念織的動靜，讀懂了小姑娘眼裡的情意。
晏星玄想：這是邀請吧？
不管是不是，他就當做是吧。
想明白之後，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卻還是堅定的向前伸了伸脖子，唇搭在杯子的邊沿，淺淺的嘗了一口。
一口果茶下肚，果香順着唇齒，慢慢的蔓延到了喉嚨胃裡，一直到四肢百骸。
似有森林深處的香，慢慢的從自己的身邊飄過，然後留下淺淡又持久的清香，讓人忍不住的回味。
晏星玄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熱，可能是剛才喝的酒，稍稍有些上臉。
但是，唇齒之間殘留的，卻是果茶的香。
他輕抿着唇，往蕭念織的方向靠近了幾分，聲音低低的，透着幾分誘人的啞：“想想，好喝。”
聽他這樣說，蕭念織慢慢收回水杯，眉眼輕低，聲音帶着幾分細小的驕傲：“當然，我做的呢。”
晏星玄其實還是沒太聽清，但是他看懂了心上人的驕傲：“嗯，我們想想最厲害了。”
這話是在煙花綻放的間隙裡說出來的，蕭念織隐約的聽清楚了。
原本隻是微微有些溫度的耳尖，似乎也慢慢染上了一絲熱意。
蕭念織心想：感覺不算壞，甚至隐隐的帶着幾分期待。
兩個人并沒有過分，隻悄悄的交換了一下水杯，偷偷喝了一下對方杯子裡的水。
等到宴席散去，城裡城外的煙花，還在燃t放中。
因為還沒到子時，所以外公也沒急着休息，他懶得出去折騰，索性就坐在爐邊烤着火。
于姑姑倒是出去看了一會兒，覺得太吵了，又回來了。
然後兩個人圍在爐子邊上，烤闆栗吃。
仆從們，或是看煙花，或是在屋裡烤火，或是在不遠處放些小點的煙花。
處處都透着年的喜慶，吉祥的意味。
蕭念織和晏星玄吃過飯，就牽着手出來看煙花。
他們站在房檐下，看向遠方，牽着彼此的手，卻都下意識的握緊了幾分。
當大片的煙花，再一次在星空中綻放的時候，晏星玄突然側過身，貼着蕭念織的耳朵，輕聲問道：“想想，要……嘗嘗梨花釀的味道嗎？”
蕭念織聽着聲音，下意識的側過頭。
她一開始沒明白晏星玄的意思，對上對方深情凝望的眼眸，又隐隐的懂了對方話裡的深意。
蕭念織張了張嘴，一個好字剛在舌尖上打滾，沒有來得及說出來，晏星玄已經傾身過來。
梨花釀的絲滑，蕭念織沒來得及感受。
但是，梨花釀的綿香，蕭念織此時真切的感受到了。
而晏星玄也如願的嘗到了果茶的尾香，是水果的甘甜，還有茶葉的回甘。
兩份甜意疊加到一起，讓他更加用力的握緊了掌心的那隻手。
不遠處，煙花綻放，盛大熱烈。
而近處，兩人相擁，十指緊扣。
他們扣住的是河清海宴的盛世，也是安甯順意的餘生。
是期待，也是如願。
是心安，也是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