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姰暖,江升雅字數:2775更新時間:25/02/26 12:34:11

姰恪當然看到她神色駭然。


他很憔悴,滿面苦澀。


“他跟我說了秀秀的事,我應該替她,替姑母報仇的……”


接下來,他徐聲跟姰暖說了昨日江四爺說過的話。


柏溪重新上樓來,他也沒有絲毫停頓和遮掩。


姰恪說,“我學醫的時候,父親隻教我要心懷慈悲善念,善待每一條性命。”


“一個走街串巷的地痞,他偷雞摸狗,甚至還做過在城裡奸污寡婦,逼死寡婦的惡事,保長和警員押他來醫館包紮傷口,我不想管他,父親還罵我。”


“他罵我行醫治病,本就該普度濟世,就算是惡人,也有得到救治的權利,世道的公正,自然有主持律法的人去評判,輪不到我們來決定惡人生死。”


“他讓我既然做醫者,就敬重自己的職業,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揣那麼多雜念和情緒,會蒙混本心,違背初衷。”


姰恪說着,眼眶開始發紅。


他擡手捂住眼,開始哽咽。


“我殺人了,我用自己的醫術,殺了人……”


姰暖眼眶跟着發熱。


她起身過去抱住他。


“…哥哥,這沒有錯,我們是反擊,是為民除害,不是蓄意殺害…”


柏溪看着姰恪,原本隻覺得他很沒出息。


但看姰暖也受他影響,眼睛通紅。


她皺了下眉,上前将姰暖扶開,扶她坐回去,又垂着眼很冷淡的告訴姰恪。


“姰大夫,這種事你一定要跟夫人說?說出來,你心裡會更好過?”


姰恪哭聲微滞,怔怔擡頭看她。


柏溪靜靜看着他,眸色深不見底,像是沒有什麼情緒。


“你要哭,要自責,能不能找個沒人的地方去?不要影響我家夫人。”


姰暖淚意稍散,無奈地伸手扯她。


“柏溪……”


柏溪看了看她,而後突然扯住姰恪衣領。


“你來,我開解開解你。”


她力氣真的大,直接将姰恪薅着衣領拽起來,往樓梯的方向走。


姰暖愕然起身,“柏溪,你别對他動粗…”


柏溪回頭,一本正經說道:


“夫人不用下來,屬下能開解好姰大夫,放心交給屬下,屬下不動粗。”


她又很冷淡的看姰恪,而後松開手,站在他身後。


“你自己走,我不拽你。”


姰恪,“……”


姰暖立在中廳裡,看着姰恪一步步躊躇着,被柏溪攆下樓。


這畫面,一時又有點很好笑。


她心底那點擔憂,突然散開了。


——


柏溪将姰恪拽出院門,兩人立在院牆外的回廊拐角處說話。


她端詳姰恪布滿血絲的眼,靜靜說道。


“姰大夫,要麼你先哭,哭完了我在說。”


姰恪面上掠過窘迫,“誰哭了?!我沒哭!”


“你不哭,我可說了?”柏溪道。


“你說就是!”


姰恪有點氣急敗壞,又強自壓抑着,側過身不看她。


柏溪,“你比我還年輕幾歲,從小習醫,生老病死經曆的多,手下送走的人,還少嗎?”


姰恪愕然,聲音驚怒:


“我是治病救人的,你這話講得好像我專治死人!我沒治死過人!”


柏溪表情很淡,“我講話直,你别介意,反正都是那麼回事,你見的死人多了,救不活的人也多了,不就是害一條人命,還是一個為非作歹作惡多端的人,又有什麼好愧疚不安的?”


“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救過那麼多人的命,是多大的功德?這麼多功德的分量何其重,難道連一條人命都抵不了?”


“外面百姓若知道你做的事,也隻會說為民除害,沒人會因此聲讨你,何況,這件事又并不會被人知道。”


姰恪着惱,“你這是歪理!救人是救人,殺人是殺人,這是兩碼事,怎麼能混為一談?!”


“可你已經做了,你要早知道自己會後悔,又這麼煎熬,那當初為什麼不拒絕?”柏溪問。


姰恪噎住,“我…,我是煎熬,内心受到譴責,不是後悔…”


柏溪點點頭,“你煎熬,那就往後繼續行善積德,撫平這點業障便是,為什麼還要說給夫人和胡姑娘聽?”


“你殺胡二爺那幫人,難道是為了讓胡姑娘感激你嗎?”


姰恪黑臉,“我不是…”


“那你不要告訴她們就是,沒人知道是你做的。”柏溪打斷他。


她往院子裡小樓的方向看了看,又繼續說。


“這件事,四爺自己可以辦,何必要你去出手?”


“是為了讓你愧疚自責,再來夫人這裡找安慰,讓夫人跟着心煩擔憂嗎?你能不能看清這件事的本質意思?”


姰恪怔愣,“什麼本質?”


不就是為了讓他,親手替秀秀和姑母報仇嗎?


柏溪眉心微皺看着他。


“冤有頭債有主,這是你姑母和表妹的債,又并非夫人的債,四爺憑什麼多管?你以為四爺很閑嗎?”


“他能做到查清事實,給你鋪墊機會這一步,已經仁至義盡了。”


江四爺完全可以不再理會這件事,姰暖也挑不出任何錯處。


靠胡秀秀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跟胡二爺那幫人讨回公道,隻能悶頭咽下這個冤屈。


柏溪,“你若是無動于衷,那你姑母和表妹的冤屈,沒人再去理會。夫人現今的身份,是不适合做這件事的。”


“她是少帥夫人,行事受很多牽制,要顧慮很多,四爺也不會髒了夫人的手。”


“四爺跟夫人之間是一體的,除此之外,你們任何人都不能與他們相提并論。”


“四爺要你去做,是為了逼你立起來,你不立起來,能獨當一面,早晚要夫人替你們分擔。”


“以前隻有你一個,分量不足挂齒,現今又多了闊闊少爺,多了夫人肚子裡的兩位小主子,多了胡姑娘和月月。”


“夫人替你分擔的越來越多,自己就會墜得越來越沉。”


“若是如此,四爺為何不盡量幫她砍了拖綴?他把夫人和自己的血脈單獨揣在兜裡護着,綽綽有餘,還很輕便。”


姰恪滞怔的神色,逐漸變得複雜,他眼眸裡情緒很沉。


柏溪看着他,歎了口氣。


“你看大帥夫人,當年國破家亡,她沒了娘家做靠山,拖拉着三個稚子,過得多艱難?你以為她一直這樣風光,從來就受人尊敬嗎?”


“大帥再喜歡夫人,他也還有兩個姨太太,還有三個庶子。”


“經曆過江豐的時代,又經曆過江戟的時代,你無法想象大帥夫人和四爺前面那些年,頂着怎樣的質疑與算計,輕視與白眼,才走到今天。”


“杜家姐弟倆,都見證過大帥夫人的不易,他們才那樣懂事,從不給夫人添亂,全心全意與四爺一條心。”


“我們夫人,像當年的大帥夫人,還有很多事,是四爺幫不了她的,她得護着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步步走大帥夫人走過的路。”


“你們幫不了她,還請不要拖累她。”


姰恪眸色幽幽,靜靜看着柏溪,很久沒開口。


柏溪苦口婆心了半晌,被他盯得,t後知後覺生出點不自在來。


她語聲低了低,“殺惡人,那叫讨伐公道,不算罪孽,世道這麼亂,人性都自私,政府也有自己的立場和顧慮,多少事情是囫囵過去的?”


“冤屈落在無辜的人身上,有能力的,就隻能換自己的方法,來讨公道,沒什麼好自愧不安。”


“都像你這樣,那我們這幫人,豈非都該下地獄?”


姰恪這時開口了。


他問,“柏溪,你殺過多少人?為什麼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