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寒一路上都開得很快，電話響起來的時候，直接接進了車内藍牙。
那頭傳來的聲音裡，帶着笑意，“小左啊，我還說忙完這台手術就來看看你呢，哪裡知道你這麼快就走啦？”
來電的正是先前在急診門口等着的大外科主任，同時也是嶺溪一醫的神經外科主任，因為是郭老師老同學的緣故，所以剛才給了左寒不少方便。
“家裡有些急事。”左寒淡聲說道，“今天多謝李主任了。”
李桢大抵從郭啟瑞那兒知道了些大概，所以也沒有問什麼‘還有比母親入院更要緊的急事嗎’諸如此類的話。
隻說道，“什麼急事啊？還有要我幫忙的就開口，我和郭啟瑞挺多年的交情了，他的愛徒，我肯定能幫就幫。”
左寒說道，“怕老婆在家裡等得急，所以先回去了。我母親那邊問題不大，很快有人來接手辦理出院的。”
李桢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是個老婆向日葵呢？這樣也好，省得郭啟瑞成天擔心你的終身大事。不知道你這次來嶺溪多久？要是你時間充裕的話，看能不能來做個示範手術之類的？”
左寒沉默了幾秒，終究沒有拒絕，隻說道，“隻有這兩天。如果沒有合适手術的話，我來講座也是可以的，我最近在沉澱中，正好在做個論文，上面有一些我做過的經典病例。”
李桢馬上就高興了，“好好好！放心，我一定盡量找個合适的手術，哎呀……老郭還說自己這徒弟不太好說話讓我不要見怪呢，我看你，好說話得很嘛。”
結束和李桢的通話時，左寒的車已經快開到家裡了。
在醫院耽誤的時間也不少，加上來回程，眼下的時間已經晚了，鄉下的道路，光線不好，隔很遠才有一個路燈，有的路段直接就沒有。
就隻有車前燈照着的那一片區域是亮的。
在這樣的環境下，會讓人有一種，連心都跟着空寂下來的寂寥感。
左寒對這樣的寂寥，感覺不大，或許是因為習慣了，或許是因為原本在這方面的感知就有些弱。
但是在左寒将車子拐上了奶奶家前面的那條路的時候，按說平日裡，奶奶這個點已經睡着了，應該黑燈瞎火的道路，此刻盡頭卻是亮着燈。
那燈雪亮，其實燈光并不夠溫暖，但是就不偏不倚地亮在那裡，告訴他，家就在那兒。
左寒因為受到邱瑾出現而影響了心情，于是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終于有了些起伏，就好像，表情的弧度都變得柔和了些。
車子在外頭的坪院停下，左寒走回了屋裡去。
客廳的燈還亮着，電視機裡在播放也不知道是什麼節目間隙的廣告。
左寒看到沙發上窩着個纖細的身影，身上搭着一條薄毯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左寒走了上去，就看到了那顆酸梨安靜的睡容，長長的睫毛覆下來，在眼眶下投下一小圈陰影。
奶奶家沒有裝網絡電視，隻有普通的有線電視，所以也沒法點播，節目間隙的廣告太長，程梨看着看着就困了，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但是睡得并不算踏實，起碼在有個高大的黑影擋住了自己身前的光線時，她很快就轉醒了過來。
眼前的黑影逆着光，她瞧不見他的容顔，但也不需要瞧清楚，就能知道是誰。
“左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程梨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眼睛。
“剛剛。”左寒垂眸看着她，擡起手來，輕輕理了理她頭上有些淩亂的一绺發絲。
“怎麼也不叫我。”程梨道。
“看你在睡。怎麼不進去睡？”左寒問，按照他原本的性格，問道這裡應該就停住了的，但他隻停頓了一秒，又問了句，“在等我？”
程梨被這話問得，略帶不好意思地擡眸看了他一眼，沒答他這話，隻問道，“她好點了沒？你吃過飯了嗎？”
“好多了。”左寒答道，“還沒，水米未進。”
程梨笑了笑，“我給你留了飯菜，都在竈上溫着呢，我去端來給你，你洗個手就可以吃了。”
程梨說着，就起身朝着廚房裡走去。
左寒看着她走進廚房溫暖燈光裡的背影，不知為何，心裡有一種，被塞得很滿的感覺，頓時驅走了那些因為邱瑾出現而變得不好的心情。
左寒邁步走了上去。
程梨正打開蒸鍋，從裡頭端出裝了菜肴的盤子來。
下一秒，一條修長的手臂就從身後圈了上來，看起來，就像是個從背後擁抱的姿勢。
程梨愣了愣，動作頓時停住了，“左寒？”
“嗯，我來吧。”左寒道，“你辛苦一天了，歇着吧。”
程梨聞言，眼眸淺淺彎了起來。
菜肴都端到了餐桌上，程梨看着盤子裡的菜色因為重新熱鍋之後，其實賣相已經變得不太好了，不由得有些惋惜。
“味道應該還是差不多的，就是樣子不太好看了。”程梨說道。
左寒對此倒是不以為意，“沒有關系。”
就他不浪費食物的習慣，以及程梨的廚藝，左寒還是很有信心的。
吃了一口，味道果然很好，左寒擡眸看向她，“奶奶應該吃得挺滿意吧？”
程梨笑着點了點頭，“嗯，她說紅燒肉好吃，還添了一碗飯。我怕她吃得太油膩腸胃不舒服，還有點擔心呢。”
“沒事，她平時吃得清淡，飲食習慣和結構都比較健康，每周還會有一天吃純素。偶爾吃點油膩的，她自己也有數。”左寒說道。
程梨笑了起來，“是啊，奶奶倒是自己有數，我看你挺沒數的。”
程梨眼睜睜地看着他把飯泡進了紅燒肉的湯汁裡，拌了拌之後送進嘴裡。
聽到程梨這話，左寒側目看過來。
“嗯？”他發出一個疑問的音節，舌尖從嘴裡探出來，舔了舔嘴唇沾上的飯粒。
程梨擺了擺手，“算了，沒事，你多吃點。”
程梨邊說，邊順手扯了張紙巾給他擦去唇上的湯汁。
左寒沒動，任由她幫自己擦，他低聲說了句，“程梨，我今天拿回來那瓶酒呢？”
“在廚房，怎麼？”
左寒擡眸看着她，“我們喝一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