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環境很差，大概是居民的環保意識不夠強，随處可見亂扔的果皮紙屑，污水亂排。
小李是一直生活在城裡的姑娘，受不得這髒亂，皺着眉腳都不知道該往哪下。
擡眼看去，眉眼迤逦的少女卻面不改色，就算有讨厭的蒼蠅飛到她面前嗡嗡直叫，她的腳步也未停頓半分，偏過頭繞過蒼蠅，淡定地朝前走。
小李不由有些佩服她，看來還是自己太矯情了。
她一時半會沒想起，葉窈以前一直生活在山上，山下的農村和這一模一樣，少女已經看習慣了這樣的環境。
稍微不同的是，山下的村子很寬敞，每家每戶都相隔一小段距離，不像這裡，全部都雜亂無章地挨在一起。
裡面住的大多數是外鄉人，來H市讨生活，租不起好的地段，隻能住在這。
“我家到了，”楊巧小聲的說道，怯生生地看了少女一眼。
葉窈點點頭，和小李走進去。
李嬸也想跟進去看熱鬧，楊巧現在腦袋亂得像一團漿糊，也沒精力阻止她。
四人走進去的時候，楊巧的婆婆正在廚房煮晚飯。
小老太看上去很精幹，身材瘦削，兩邊臉頰凹陷，顴骨突出，流露出幾分刻薄相，她睨了楊巧一眼，嗓門大開。
“舍得回來啦！孩子也不帶，死去哪玩呢？”她在竈台上敲了下鍋鏟，嘴皮子翻飛，唾沫都濺到菜鍋裡去了。
斜眼一掃，分貝增高，“咦，還帶這麼多人回來，老娘先告訴你們，我家也不管飯！”
“大姐，我們都吃了，不吃你家飯，”李嬸心裡冷哼，就你這加了臭口水的飯，給我錢都不吃。
“媽，我今天去掙錢了，兩百塊。”
楊巧剛把錢掏出來就被小老太眼疾手快地搶了過去，她眯着眼，搓了兩把紙币，翹起唇角，樂呵呵地塞進褲兜裡。
又斜着眼瞥了下葉窈和小李，“她們是誰，來幹嘛的？”
“她們是……來看孩子的，葉小姐說，有可能是之前的女娃回來了，”楊巧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幾乎是低不可聞。
小老太睨了她倆一眼，又敲了下竈台，“你這蠢驢，人家說什麼你都信，小心錢往别人兜裡飛。”
這話是指桑罵槐，說葉窈是騙子。
小老太倒不是不信玄學，不然也不會去找神婆，但她不相信葉窈年紀輕輕會有真本事。
小李很氣憤，就這破房子窮酸樣，誰會騙她的錢啊。
“阿窈，既然她不信就算了。”
葉窈給了小李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往廚房走了兩步，定睛看着小老太。
“看我幹嘛？”她把鍋鏟往鍋裡哐當一扔，雙手叉着腰，揚起下巴道：“小姑娘學啥不好要學騙錢，還騙到老娘頭上，我告訴你，我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都多，你是什麼花花腸子，我……”
“你和你的丈夫年輕時的關系不好……”
小老太剩下的話被吞進了肚子裡，她狐疑地看着少女，心裡打鼓。
“你丈夫年輕時并不待見你，愛四處偷情……”看完夫妻宮，葉窈看了眼小老太深凹陷下的子女宮，“你丈夫大概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所以你成了寡婦。”
再看她的田宅宮，眼睛失陷，渾濁無神，紅絲布滿眼内。
“你幼年家有祖業，是大家小姐，奴仆成群，後來祖業破敗，家财散盡，”少女清淩淩的聲音不停地在小老太腦海中回響。
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怎麼會知道？”
她以前是地主家的女兒，十裡八鄉的村民都是佃租她家的地，她上街由一群人擁簇着，所謂衆星捧月也不過如此。
後來被收了地，往日輝煌漸成過去。
這件事就連她兒子都不知道，這小姑娘怎麼會知道？
“我會看面相，自然是看出來的。”
葉窈眉間已經帶了幾分不耐，“雖然我也很同情這對孩子，但如果你們不相信，我也不會強求。”
指點迷津她做到了，到底要不要解決她卻不會勉強。
她做事不求财，也不為名，隻要問心無愧。
“我信！”小老太喊道。
她哪還會不信，她現在是信得很。
菜在鍋裡糊了她也不管，招呼葉窈去裡屋，楊巧也跟着後面。
廚房裡隻剩下小李和李嬸，兩人面面相觑，隻覺得葉窈剛才露的那一手是神乎其神。
“葉小姐原來這麼有本事啊！”
“是啊！”小李暈乎乎地想着，原來自家藝人不是神棍，是真的能看相的活神仙呀！
且不說兩人如何驚訝，放着孩子的房間，葉窈俯身仔細看了看搖籃裡的男嬰。
大概因為夜晚總是啼哭，所以他的氣色不太好，臉色有點蠟黃，烏溜溜的大眼睛随着葉窈搖晃的發尾轉。
“呀……呀……”他伸直了小爪子想來抓她的頭發。
葉窈莞爾，幹脆蹲下身。
小爪子終于抓住了頭發，他也不用力，也不往嘴裡塞，隻是單純地抓在手裡，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葉窈看，嘴裡時不時地發出可愛的咿呀聲。
“他隻有晚上才會哭？”
“對，一到睡覺時間就哭個不停，怎麼哄也沒用。”
小老太歎了聲氣，“這寶貝疙瘩，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邪神，真是要人命。”
“等到晚上就知道了。”
葉窈把頭發從男嬰的小爪子裡扒拉出來，擡眼看向窗外。
已是黃昏時分，晚霞漫天，天空被夕陽的餘晖映照得一片火紅。
時間在慢慢流逝。
一輪彎月冉冉升起，銀色的月光偷偷從窗戶的縫隙間爬進來。
葉窈端坐在床上。
一襲冷風掃過，她的額發紛飛。
她偏頭看去，隻見床上站着一團黑影，圍着男嬰轉了幾圈，然後扒拉着眼皮嘴唇，作出怪異的鬼臉去吓孩子。
“哇哇哇……”
男嬰受到驚吓，張着嘴巴大哭起來。
那團黑影愈漸高興，像個熊孩子似的在床上蹦來蹦去，他蹦得越歡快，男嬰就哭得愈大聲。
葉窈眯了眯眼，捏了捏手指關節，好久沒看到這麼熊的小兒鬼呢。
不錯，應該很抗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