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秀秀娘簡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到處顯擺，說自己厲害有福氣，一連七個兒子。
見人就道：“我家秀秀彩禮可是二十兩！别說是青河村，便是這十裡八鄉也沒這個價。三個閨女都抵不過我家一個！”
“對，我家秀秀就該這麼貴。都是随我，特能生兒子！有眼光的人，自然舍得出這個彩禮。”
“我女婿還特厲害，在鎮上開木匠鋪的，是個手藝人。一個月能掙一二兩呢，家裡殷實得很。你們啥時候想買桌椅或是打門窗，可以找他，算你們便宜點。”
秀秀娘吹完一圈，便翹着尾巴回家了。
進門就見胡秀秀像以前一樣在晾衣服。
秀秀娘不由抿嘴一笑：“秀秀呀，你可是想通了？”
“嗯，想通了，很期待。”胡秀秀頭也不擡，一邊幹活一邊開口。
秀秀娘松了口氣：“娘呀，都是為你好。”
正說着，黃媒婆鐵青着臉走了進來。
胡秀秀瞥了媒婆一眼，唇角勾了勾，把最後一件衣服搭到竹杆上，轉身離開。
“哎？”秀秀娘還想說話，可人已經進屋了。
身後的腳步聲傳來，秀秀娘轉身就看到了黃媒婆，笑容立刻漫上臉：
“黃媒婆怎麼來了？是不是蔡家那邊定好婚期了？嗐呦，咋這麼急呢！不過也是，兩個孩子年紀不小了，是該快點成親，明年好抱大胖孫子。快屋裡坐。”
黃媒婆臉色鐵青鐵青的，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秀秀娘都要上手拉人了，黃媒婆推開她，冷着臉說：
“蔡家那邊……他們覺得昨天貿然定親，有些沖動了，想了一晚後，覺得還是得緩一緩。”
秀秀娘呆住了：“你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
黃媒婆也不藏着掖着了：“蔡家想退親！秀秀娘，昨天是太沖動了，為了兩家的臉面，還是快退了吧。畢竟才定了一天，也沒人知道。”
秀秀娘頭暈目眩的，什麼叫定了一天，而且沒人知道？
不，他們全村都知道了！
這親都定了，誰會想着不能說的？
“好好的，為啥退親？”
黃媒婆也是受了一肚子氣，冷聲道：“你自己不心知肚明嗎？你以前跟我說，你長子和次子在縣城幹活呢。結果，他們是在家裡睡覺！”
“這倆懶鬼根本就頂不起門戶，你這哪裡是嫁女兒，你這是找冤大頭給你養兒子！”
秀秀娘臉色劇變，羞惱道：“我、我……是說過我長子和次子在縣城幹活……但那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
“你也是幾年前問的呀！但這兩年他們又回來了……你沒問而已！”
黃媒婆聽着這話，差點沒氣死：
“我呸，你這不就明擺着糊弄人嗎？這事你做得不地道，快把親退了。”
說着，黃媒婆拿出胡秀秀的庚帖：
“咱們把庚帖換回來，撕掉定親文書，再把人家蔡木匠的一兩定銀退了，婚事就此作罷。否則，誰都沒臉。”
秀秀娘快氣瘋了：“憑啥？誰家定了親轉頭就退的？誰家空口白牙，說想咋樣就咋樣的？”
“他們蔡家是哪裡的天潢貴胄，想退就退？這一紙婚書在手，便是天皇老子來了，也得成親！”
“是你自己隐瞞……”
“我哪裡隐瞞了？是你們不問而已！再說，我長子和次子也是好人，他們不過是身體弱了點，需要休息而已，又不鬧人。”
“你……”黃媒婆氣結，“哼，别給臉不要臉。”
“是我不要臉嗎？明明是他們蔡家不要臉！說退親就退親，當我們是他家的狗？便是鬧到官府裡，我也不怕他！”
黃媒婆也是被氣得頭昏目眩的，見聊不下去了，轉身便走。
秀秀娘看着黃媒婆消失的方向，撲通一聲，軟倒在地。
這都算啥事呀！
退親？他們想的美！
先不說她尋摸了三四年才尋到願出二十兩彩禮的有錢人家，就說眼下……
她早就把女兒定親之事宣揚得滿村皆知。
現在整個青河村，誰不知她未來女婿是鎮上的蔡木匠！
要是退了，她不就成了全村笑柄？
不能退！死也不能退！
而且這蔡家想啥呢，不但空口白牙地要退親，還得退那一兩銀子？這麼小氣，咋不把自己給氣死過去！
秀秀娘捂着兇口，爬回自己的房裡，往床上一躺，便氣得直哎呦。
胡秀秀從門縫裡把剛發生的事都看到了，眼底閃過一抹笑意。
此時，她忽然看到大門口伸出一個小腦袋，接着便是一、二、三、四、五個，正是胡小四幾人。
胡秀秀噗嗤一笑，招手。
幾個娃娃便溜了進屋。
“辛苦你們了。”胡秀秀笑道。
“不辛苦，好玩。”胡小五說。
胡秀秀笑容之間又帶點憂愁。
胡小四看出她的心事：“姐姐不要擔心，那個蔡木匠很小氣，他一定會來退親的。”
胡小六舉起小手：“連涼白開都舍不得給我們喝，隻給我們喝生水。”
胡秀秀摸了摸他們的頭，很是疼惜。
……
黃媒婆端着一肚子氣回到鎮上。
自己怎就碰上這一攤子爛事！
回家喝了口茶，不情不願地來到木匠鋪。
“蔡娘子，大侄子，不是我說你們……雖然是我做的媒，但點頭同意定親的是你們自己。”
“再說，不管如何，人家秀秀沒犯啥錯，你們突然退親，要人家姑娘怎麼活？”
“要不，你們給胡家一點補償，這樣我也好說點，對吧？”
蔡母是聽進去了一點，可蔡木匠卻炸了：
“明明是他們隐瞞了有兩個懶鬼哥哥，錯的就是他們。還想讓我補償？她咋不去搶！”
黃媒婆也是被蔡木匠給幹懵了，把婚書和庚帖往桌上一扔，又掏出兩百文錢，往桌上一拍：
“這媒人錢還你！這差事我不幹了。不管你們是結親還是退親，都與我無關！”
說着，黃媒婆便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呸了一聲：
“哪來的兩朵奇葩，真是破鍋配爛蓋，天生一對！”
“好你個惡媒婆，我可不會娶胡秀秀的，誰跟她配了！”
“哦，我不是說你跟胡秀秀，是你跟秀秀娘！”
蔡木匠：“……”
蔡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