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一下工之後，人群就朝老趙家的食堂湧去。
為了不造成排隊擁擠，程彎彎特意将午間下工時間推遲了一刻鐘，與煤山那邊的時間錯開，甘油工坊這邊先下工，再等半刻鐘之後，肥皂工坊才下工。
“大家不要擠，一個一個排隊。”趙老太太站在食堂門口維持秩序，“這邊拿碗筷，在這裡排隊打飯，然後打菜，再去邊上領一碗湯，外頭擺了桌椅，自己找地方坐，吃完了别嘴一抹就走了，髒的碗筷扔到後邊的洗碗盆裡，碗和筷子分開……”
現在站在這裡的人，是甘油工坊的工人們。
雖說程彎彎昨日告知了會包餐，但他們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部分人在袖子裡藏了幹糧，就是怕一口飯都搶不着餓肚子。
尤其是排隊排在最後頭的人，看着前面漫長的隊伍，焦心得很。
前面打完了飯的人，左手拿着飯碗，右手拿着湯碗，一臉高興和滿足。
“天，竟然有白米飯！”
“一點雜糧都沒摻，是幹幹的白米煮的幹飯！”
“我聞到了豬油渣的味道，我的天，白米飯拌着豬油渣，比我家過年吃得還要好！”
“還有一碗大骨頭湯，全是油水！”
程家村這些人紛紛滋溜吸口水，他們原本以為有一碗野菜稀粥就很不錯了，沒想到夥食竟然這麼豐盛。
白米飯，豬油渣，這可是過年過節才吃得上的好東西！
難道以後天天都能吃上？
不不不，不敢這麼想，能吃上一頓都很滿足了。
程家村的漢子們終于排到了前頭，在桌子上拿了碗筷，緊張的走到窗口去打飯。
打飯窗口後的人是趙有銀，若是男人，他就給滿滿一大勺的白米飯，是女人，就稍微少了那麼一點點。
打完飯走到下一個窗口，是文氏負責打菜，一人半勺豬油渣，再加滿滿一大勺的豬油炒野菜，一個碗裝的滿滿當當。
走過這個窗口，然後是孫氏在盛湯，一碗碗湯擺放在桌子上，随意取用。
鋪子裡擺了許多桌子，外頭也随意放了高矮不一的桌子椅子，工人們自己找位置坐下，然後開始用餐。
當第一口豬油渣拌着米飯進入唇舌之中時，一些老實巴交的漢子不由紅了眼眶。
他們大部分是程家村的人，程家村也是個窮山溝，去年旱災蝗災，這口勁還沒緩過來，就等着春收之後吃點好的，麥子還沒收起來呢，沒想到，就吃到了夢裡才有的好東西。
“豬油渣太好吃了，真香！”
“白米飯也好香，一顆一顆很白很完整，這不是陳米也不是碎米，是精米啊。”
“程家二姑真大方，難怪程昭一來就不願意回去了。”
“程老太太還天天說這個二閨女摳門小氣，要是程家二姑還小氣，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大方的人了。”
“不說了，趕緊吃飯，吃完了去幹活！”
“我現在渾身都是力氣！”
“……”
工坊裡的漢子們吃飽喝足後，立即投入了火熱的勞作之中。
程彎彎在床上躺足了十天才終于獲得了自由。
這會已經到了四月中旬，冬小麥該收起來了，村裡一些勤快的漢子已經開始下地收割了。
去年秋收時，她體會過割稻子的不易，今年是絕對不想再體驗了，直接讓大山去喊長工幫忙割麥子，十個長工一起勞作，三五天的時間，麥子就都收回來了。
曬幹之後，脫粒入庫，還得交稅，春收才算是真正結束，而這會兒，已經到了四月底。
荷塘裡的荷葉已經開始展露尖角了，卷卷的葉子浮在水面上，吸引來了許多蜻蜓。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她終于體會到了這首詩的意境。
“對了，我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程彎彎一拍腦門。
她記起來，荷葉在尖角這個階段，根部會長出藕帶，也就是藕的幼年時期，特别可口清甜。
“大山，走，咱們去藕塘！”
趙大山停下手裡的活，跟着一道去後頭。
這邊的棧道都已經修建的差不多了，塘邊不再是泥土野草，取而代之的是長長的木塊鋪成的小道，還在塘邊修建了休息賞花的亭子。
從亭子那邊過去，修了一個下塘的台階，可一級一級慢慢下去。
“大山，你把外衣脫了下水。”程彎彎開口道，“按照我的指示在水裡摸點東西出來。”
趙大山以為他娘是要摸魚，趕緊開口道：“我等會讓四蛋和三毛去河裡抓魚，那邊的魚肥一些。”
“不是魚，是剛長出來的玉筍。”程彎彎蹲在塘邊，指着荷葉道，“這卷起來的葉子，你仔細觀察它的尖角對着哪個方向，就順着杆子往下摸，手碰到泥土後往尖角的方向繼續摸，能摸到一根細細的東西，動作輕輕地抽出來……”
趙大山選定一片尖角荷葉，彎腰往水裡摸。
還沒到盛夏，水位不算太深，他兩隻手在水裡摸來摸去，因為沒經驗，搞了許久才終于摸到了一個細長的東西，然後輕輕拉出來。
一根裹着泥巴的藕帶，大約三十公分長，從水裡被拿出來。
“對對對，就是這個東西！”
程彎彎欣喜極了，連忙接過來，在水裡洗了洗，露出雪白的藕帶，她直接咬了一口。
這是剛生出來的藕帶，很嫩很甜，十分清脆，生的也可以吃。
這玩意兒也就長十來天，要是不管，它們就會膨脹長成蓮藕，蓮藕當然也好吃，但藕帶也别有風味。
見程彎彎滿臉享受，趙大山幹活更加賣力。
有了經驗後，不一會兒，他就抽出來十幾根，洗幹淨後放在岸上，白嫩嫩如手指一樣，十分惹眼。
“再抽二十來根。”程彎彎的腦海裡已經出現了十幾個菜譜，“今天晚上就做一個酸辣藕帶吧。”
藕帶最出名的做法就是清炒和酸辣，都很好吃，不過她更想吃點重口味的東西。
當她帶着三四十根藕帶回去時，院子裡的孩子們都圍過來看，一個個好奇極了。
“等會做好了你們就知道好不好吃了。”程彎彎笑着道，“紅豔，你做别的菜，這個菜我來做。”
藕帶洗幹淨斜切成段，泡在淡淡的鹽水之中，然後準備配料。
院子裡種下的辣椒已經長出來一些小小的，摘三四個過來切碎，再準備小蔥和大蒜。
鍋子裡放油，調料倒下去爆香，再把藕帶倒進熱鍋裡，翻炒一下下就可以了，然後加醋進去，得多放點兒才好吃……
竈房門口圍滿了人，趙四蛋吞了吞口水，娘已經好久好久沒親自下廚做好吃的了，這次的藕帶肯定超級好吃，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