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那天衣無縫的計劃遭洩露，她瞬間了悟。
“原來是你這個賤婢！竟是你這個賤婢！！”
她掙紮着就要下榻去扇她，可因着情緒過激，一口氣沒緩過來，又狠狠跌躺了回去。
成佩後知後覺剛才情急之下說漏了嘴，匆匆瞥了餘淮一眼後，整個人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着。
“殿，殿下，奴婢……”
她本想辯解兩句，身旁的餘淮卻淡聲開口打斷了她，“母親能脅迫太後的陪嫁丫鬟，我為何不能買通您的貼身婢女？”
“你，你……”大長公主一手捂着兇口，一手指着他，氣得渾身都在發顫。
這是她耗盡心血培養出來的兒子啊，她為他鋪路，為他掃清障礙，他就是這樣報答她的？
還有這個賤婢，她當年從霍貴妃手中救下她，她竟恩将仇報！！！
“你們，你們……”
怒火攻心，她猛地趴到榻邊狠吐了一口血。
餘淮的身體微僵，下意識伸出胳膊，可不知想到了什麼，又緩緩收了回去。
“謀害中宮等同于謀逆，我若不這麼做，餘家滿門全都活不了，母親自小生在皇室長在皇室，應該明白誅九族是怎樣慘烈的下場。”
說此一頓，他緩緩垂下頭，眸中戾氣橫生，“即便不為餘家上下，為了我的兩個孩子，我也得這般行事。”
康甯大長公主猛烈咳嗽起來，每咳一下嘴角就有殷紅的鮮血滲出。
她咬牙撐着床榻直起上半身，面如死灰般。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那程氏，我真後悔四年前答應你将她娶進門，眼睜睜看着她離間了咱們的母子關系，我好恨呐！！”
沒成婚之前，她的兒子處處順着她，以她為先。
自那程氏入府後，一切都變了。
他忤逆她，頂撞她，反抗她，要不是她牢牢攥着餘家的人脈，這混賬東西恐怕早脫離了她的掌控。
她恨自己太過心軟，沒有在公主府的後宅磨滅掉那程氏，讓她全身而退，回了娘家繼續作妖蠱惑她兒子。
“我不該放過她的，咳咳，我不該放過她。”
餘淮見她事到如今還執迷不悟，忍不住搖了搖，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
“您是南蕭的大長公主，亦是我的母親，為臣為子我都沒資格處置您，您就在這内殿之中等待陛下最後的裁決吧。”
說完，他轉身準備離開。
大長公主突然獰笑了起來，那尖銳的聲音，聽着有些滲人。
“你即便奪走了我手中的權柄又如何？貞娘腹中懷着你的種，以程氏那眼裡容不得半粒沙的性子，任你怎麼讨好都挽回不了她。”
這混賬為了個女人忤逆她，她如何能叫他如願？
念在母子一場的份上，她會傾盡全力保住他，可也僅限于此。
他想與那程氏再續前緣？做夢！！
餘淮緩緩頓住腳步，眼底劃過一抹幽冷的光。
她不提那貞娘，他倒是忘了還有這茬。
既然提了，那就别怪他無情。
“我的種？母親恐怕要白高興一場了。”
康甯大長公主怔了怔，眯眼盯着他的後背，怒問：“你這是何意？”
餘淮轉身與她對視，面無表情道：“那晚與那女子過夜的不是我，而是易容成了我模樣的暗衛。”
“……”
大長公主這下就連牙關都在輕輕發顫。
可見氣得有多狠！
“你，你這個逆子，逆子！！！”
她竟然被他擺了一道……
不，何止一道，還有今日所發生的事，全在他的算計之中。
餘淮扯唇笑了笑，譏諷道：“處處順着你就是孝？稍有反抗便是逆？我堂堂七尺男兒，也有遠大抱負，若被一個後宅老婦壓制着連妻兒都護不住，還如何在這世間安身立命？”
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透着一股子狠勁兒。
康甯大長公主為他身上的氣勢所懾，微微别過了頭。
果真是翅膀硬了啊！
若她所料不差的話，她耗盡二十多年心血在餘家培養的心腹，此刻都已經被他連根拔起了吧？
多年母子，她竟沒察覺他城府如此之深，耐心如此之足。
是她小瞧了他！小瞧了這個慣會僞裝的孽障！！
“程氏一連産兩女，我為你納妾延續香火有錯麼？是她善妒，你為何隻看到了我的咄咄逼人，看不到她……”
“誰說她一連産兩女？”餘淮冷笑着打斷了她的話。
康甯大長公主明顯沒反應過來，可能是今日變故太多，她腦子有些遲鈍。
“你什麼意思？”
餘淮低垂着頭，語調冷漠道：“她二胎生的是個兒子，你心心念念的嫡孫。”
“……”
“……”
足足愣了數息後，大長公主才反應過來。
她盯着兒子譏諷的目光，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悲涼。
“我自诩聰慧，可盡數掌控手中的人與事，卻沒想到被你們玩弄于股掌之間。”
“餘淮！你個孽障！！”
伴随着最後一聲咆哮落下，她雙眼一翻直接昏死了過去。
餘淮負在身後的手指輕顫了兩下，悲從心來。
她們是這世上最親的人，本該母慈子孝，結果卻走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利欲熏心麼？
“請太醫過來吧。”
“是。”
…
康甯大長公主與驸馬和離的消息很快傳遍了盛京。
這個節骨眼上鬧出這麼一樁事，很難不叫人多想。
難道……宮裡的變故與康甯大長公主脫不了幹系？
滿盛京皆知，新後幾次落了大長公主的面子，大長公主也心存怨恨，朝對方下手倒說得過去。
可太後謀害中宮又是怎麼回事？難道她與大長公主聯手下的毒不成？
皇室這灘子水，可真深啊。
鳳儀宮。
外頭都盼着早死趕緊死的皇後娘娘此刻正靠在帝王懷裡，享受着九五之尊的體貼服侍。
“不要了，吃多了小腹脹。”
雲卿一邊含糊不清的開口，一邊垂頭将嘴裡的桂圓核吐在了帝王的掌心，而後抱着圓滾滾的肚子往後一靠。
蕭痕接過青蘭遞來的濕巾擦了擦黏糊糊的掌心，挑眉問：“娘娘這會兒舒坦了麼？”
娘娘打了個哈欠，嘀咕道：“好好的人關在這内殿裝病，擱你你能舒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