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屋子是吳大夫平時給村民們看診的小屋,屋裡放置的木闆床,就是方便一些需要躺下看診的村民們用的。
那就真的隻是能讓人躺一躺罷了,要想多麼舒服是不存在的。
顧千蘭強忍著心底冒出來的噁心,將田杏兒拖拉進屋放到了木床上,不多時小屋裡便充斥著一股難聞的異味。
「我去打些水來給村長媳婦擦擦吧,唉……」陳氏的眼底透著絲憐惜,身為女子她很能理解田杏兒心底的苦。
可是理解歸理解,她也不明白為什麼田杏兒偏偏要這麼不愛惜身體,將自己作賤成現在這個樣子。
要知道在此之前,她至少精神上還是沒有出問題的。
怎麼就能讓自己邋遢成這副模樣?
不多時陳氏端來了一盆溫水,還拿出了一套自己的衣服,準備給田杏兒擦乾淨了換上。
看著把自己弄成這樣的田杏兒,顧千蘭的心中複雜而又不解。
明明昨天自己已經借了十兩銀子給餘村長,按理說他應該回來跟田杏兒好好過日子才是。
怎麼反而到了這個時候,連個人影也沒見著?
她沉默無聲的和陳氏一起給田杏兒擦洗著身體,換了四大盆黑水,才總算是將人給拾掇出來。
梳洗乾淨後的田杏兒臉色暗淡無光,面色泛白眼底透著青色,一張臉瘦削得細尖幾乎沒有一點肉。
「吳大夫,田杏兒這情況是怎麼回事?還能治得好嗎?」
吳大夫收回正把著脈的手,意味深長的看了顧千蘭一眼,直把她弄得頗有些莫名其妙。
「說起來……這心病還需心藥醫啊!
能不能好得了,這事兒真不好說,主要還得看咱們村長照顧得如何了。」
吳大夫說著擡手撫了下小鬍子,再次意味深長的看了顧娘子一眼。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木闆床上的田杏兒眼角不斷的有淚水在滑落。
「說起來,您可知道餘村長去哪了嗎?我家還找他有急事呢。」
想到還沒有來得及圈下的墳地,顧千蘭不由暗自心急,明天餘家老三就該擡上山了呀。
可她連將人葬在哪兒,都還沒有著落呢。
難道真要她去找老餘家商量著,葬進餘氏的祖墳?
要她去跟那幫人開這個口,當真是白日做夢,癡心妄想!
一聽顧娘子提起村長,吳大夫徹底沉下了臉來。
「顧娘子難道不清楚咱們村長去了哪兒嗎?他可是揣著你給的十兩銀子,離開的村子呢!」
吳大夫有些沒好氣的沉聲說道。
「他出村子了?說起來,我借給他那十兩銀子,他還沒把借條給我呢。
他可有提起什麼時候能回村?我家是真有急事!」
聽顧娘子提到那銀子是借給村長的,吳大夫的臉色瞬間好看了許多。
「顧娘子說那銀子,是你借給村長的?」他有些不確定的再次問道。
「是啊!怎麼了?」
顧千蘭有些不明所以,借出十兩銀子而已,眾所周知的她手裡剛拿到七十兩呢。
再說了,隻是借出去,又不是不用還了。
至於如此大驚小怪的嗎?
「唉!顧娘子可把村長媳婦給坑苦了呀!
你說你好端端的,借十兩銀子給村長幹嘛?」吳大夫沒好氣的說道。
「吳大夫這話是從何說起啊?當真是好沒道理。
村長說家裡日子不好過,問我借銀子。您也知道,如今大家都知道我手裡頭有銀子,換了是誰還能不借給他?」
顧千蘭理直氣壯的反駁道,到了這個時候,她是堅決不會承認自己當時誤會了村長的意思。
人家隻是想借一百文,或者最多一兩銀子的。
聽了顧娘子的話,吳大夫重重的嘆了口氣。
「唉!你可知道,餘村長說了什麼嗎?他說,他要去牙行再買個媳婦回來過日子。」吳大夫氣哼哼的說道。
聽了這話,顧千蘭的直覺是不信的。
「這話是餘村長說的?怕不是他們夫妻吵架,一時說出口的氣話吧,這個怎麼能當真呢?」
聽了顧娘子的話,吳大夫暫時壓下了心頭的疑慮,或許真的是他們幾個誤會了?
「您是說餘村長帶著銀子,上牙行買人去了?」
這……不能吧!那十兩銀子說好了,隻是借給他應個急,又不是不用還了。
現在風風火火的買個人回來,花得倒是痛快了。
可秋收後,他要拿什麼還自己這十兩銀子?
「反正餘村長之前走的時候,就是這麼說的。」吳大夫的氣還沒有消,看著瘦骨嶙峋的村長媳婦,不注的搖頭嘆氣。
本來她聽到自家婆娘說的話,就已經受了刺激。
結果村長見她發瘋,直接丟了句出去買個媳婦回來話,這人可不就更瘋了嗎?
「餘村長到底是什麼時候走的?昨天,還是今天啊?」
要是昨天便走了,那他沒能及時給自家送借條來,還能理解一二。
若是今天才離開,這性質可就有些變味兒了呀。
「自然是今天走的呀,且還是看田杏兒發起瘋來,氣呼呼的出的村子。」陳氏一臉無奈的說道。
本來村長一家的日子是最好過,最舒心的。
可偏偏卻出了胖頭那檔子意外,好好的一個家,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木闆床上的田杏兒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她的情緒似乎穩定了下來。
眼角的淚還在不斷的滑落著,隻讓人感到一種支離破碎的凄涼。
事到如今,顧千蘭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她這可真是受了無妄之災,借點銀子出去,還借出大問題了。
「你們也別著急,我讓顧恆先去趟鎮上的宜蘭酒鋪找找人,興許村長也隻是一時說的氣話,等緩過勁來也就好了。」
要說買個人回來,對於農家人來說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情?
適齡的女孩子最便宜的都要八兩銀子呢,餘村長當真捨得?
「顧娘子……我……多謝你了!
你可一定要將我那個當家的給找回來啊!」床上的田杏兒總算是恢復了些理智,雖然眼裡的淚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可總算是不像之前那樣,見著人就要撕打瘋咬了。
「你且安心在家好好休息,別再胡思亂想了。」顧千蘭輕輕的拍了拍田杏兒的手,倒是沒跟她一個病人多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