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大孫子福來沒了,長子的另一個兒子——福旺,也進了顧家當下人。
眼下,她倒是有幾分,能夠體會盧婆子的心情。
雖說她當時的情況,跟盧婆子完全不同,可孫子去別人家做了奴才。
做長輩的心裡,怎麼說想起來也會不得勁。
「老姐姐別難過,好在你還有良才,鐵頭和王春兒。」
「再說,你手裡頭還有銀子呢!」
錢紅秀眼饞地看著盧婆子手中的銀子,說不羨慕那是假的。
她隻覺得這老姐妹的命,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沒有了大房那一群拖油瓶,還白得了三兩銀子,這麼美的事情,怎麼就輪不到她的頭上呢?
盧婆子一手扶著桌子,一隻手緊緊地握著銀子,顫抖著身子終於站起來。
隻不過是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卻像是耗費了她所有的力氣。
「老姐姐,今天真是......打擾你了。」
她的聲音帶著虛弱與深深地疲憊。
「我先回去,看看良忠他們是怎麼安排的,還有鐵頭媳婦......怕是還沒聽說分家的事情。」
「我得趕回去盯著他們,免得又出什麼岔子。」
盧婆子嘴裡說著,兩條腿踉蹌的找回不遠處的那隻鞋穿上,緩緩地往外挪著步子。
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錢紅秀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這一趟去娘家小住,似乎不過是短短的幾天時間而已。
沒想到村子裡,竟然會出了這麼多、這麼大的事情。
就連她的大兒子——呂大吉,居然也進了顧宅,混了份還算不錯的差事。
老大有了出息,她的心也就安下一半了。
現在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老大的膝下沒了兒子。
想到這裡,錢紅秀便指揉了揉眉心,看向正在院子裡掃地的喬氏,心底湧上些許的不滿來。
「喬氏!還不快點去把飯做了?再看看你當家的換下來的那些衣裳,都洗乾淨沒有?」
「他如今可是在顧家當差,有頭有臉的人了,不能再像過去似的,穿得沒個人樣。」
錢紅秀叉著腰,朝拿著掃帚有一下沒一下掃著的喬氏,大聲地吩咐道。
喬氏的手一頓,連頭也懶得擡起來。
她就知道,婆婆一回來,這個家裡便不得安寧。
不是指使她做這個,就是指使她去做那個。
這一天下來,她這個長媳根本就沒有消停過。
倒是老二媳婦是個腦瓜子靈光的,早早便跟著自家男人躲到地裡忙活去了。
「娘......當家的去顧家穿的,已經是他最好的兩身衣裳了。」
「要是你嫌棄他穿得破舊,不如把銀子拿出來,給我那當家的做兩身新的?」
喬氏的話音一落,錢紅秀便止不住地破口大罵起來。
「我呸!你這個懶婆娘,想什麼美事呢?」
「還讓我拿銀子出來,給你男人做新衣裳?」
「這不過年不過節的,想穿新衣裳,你怎麼不進財主家當少奶奶啊!」
錢紅秀有心想讓兒子穿得體面些,卻又不捨得拿出銀子來。
見兒媳婦居然有膽子懟自己,頓時氣得七竅生煙。
這次回來,她算是看出來了。
老大媳婦真是長本事了啊!
居然還敢跟她兩個正面硬剛起來,比起之前,真有些判若兩人。
喬氏似乎根本沒發現,婆婆正在氣頭上似的,撇了撇嘴回懟道。
「財主家的少奶奶?我自然是沒那個福氣當的。」
「既然您老人家心疼兒子,想讓他穿點好的又捨不得拿銀子出來,倒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
喬氏把掃帚往旁邊一扔,臉色無比的淡定。
「什麼辦法?」錢紅秀下意識地問了句。
「好辦啊!讓我那當家的,也學學良忠,自賣自身進顧家當個下人。」
「這樣他的四季衣裳,還有月例銀子,可就都有了。」
「正好,讓他們父子兩個,從此以後也有個伴。」
喬氏陰陽怪氣地說著,完全不在意錢紅秀氣得已經發紅的臉。
「你!你說什麼?你給老娘再說一遍試試!」
錢紅秀左右觀察著,試圖找到個趁手的物件,好好地把喬氏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媳婦,收拾一頓。
看了半天,除了被喬氏剛扔在一旁的掃帚之外,竟然沒有其他更趁手的物件。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脫下腳上的鞋子,朝著喬氏扔了過去。
這下子,她總算體會到,之前在屋裡,盧婆子朝小武娘扔鞋子時的心情了。
當真是......沒有氣到一定的份上,這鞋子都脫不下來。
喬氏絲毫不慌地側了下身子,輕輕鬆鬆地避開了婆婆丟過來的鞋子。
也不知道婆婆的腳是有多久沒好好洗過了,鞋子還在半空中的時候,她就聞到了隱隱飄來的臭氣。
她一臉嫌棄地走開幾步,沒好氣地白了婆婆一眼。
她沒回來的時候,這個家裡不知道多太平。
老太婆一回來,就鬧得不得安生。
「你還敢給我讓開?把鞋給我撿回來!」
錢紅秀隻覺得,自己一家之主的婆婆地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好她個喬氏啊!一小段日子不見,她倒是長本事了!
「娘還是自己跳著出來,把鞋子撿回去吧。」
「我馬上要去做飯,不好把手弄髒了。」
喬氏垂眸看了眼地上那雙臭烘烘的鞋子,大搖大擺地轉身進了竈屋。
「你!好你個喬氏!你給老娘等著!」
沒有鞋子穿自然是不成的,錢紅秀也不能像那些小年輕似的,單腳跳著就能到得到院子裡。
她隻能踮著腳尖,亦步亦趨地把扔出去的鞋拿回來,重新穿在腳上。
看著在竈屋裡開始張羅飯食的喬氏,錢紅秀的眼中噴著火,幾乎咬碎了一口大牙。
這個好些年沒有下過蛋的婆娘,之前要不是看在她生了兩個兒子的份上,早就讓大吉把她給休回家了。
如今她看大吉在顧家幹活,往後每個月能拿到些月例銀子回來,說話都硬氣起來。
啊呸!
呂大吉雖說是她的男人,可首先是她錢紅秀的大兒子。
等到大吉的月例拿回來,她非得讓他全部上交公中,一個銅闆也不給喬氏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