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才剛放下碗,便聽說東家娘子召他前去,不由得心頭七上八下的直打鼓。
他欣喜於顧嬸子能平安從牛家村回來,心裡卻又對她接下來的問話,一點底也沒有。
他在主屋門口磨磨蹭蹭地猶豫地半天,還沒想好進屋後該怎麼說。
「良才?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呢!」
「我剛才看嬸子端著個大海碗回家了,你還不趕緊地跟回去看看,他們躲在家裡偷偷吃什麼好東西了?」
良忠已經正式開啟了在顧家當差的模式,入奴籍的第一天上工,他還有些不太適應。
可很快,他便發現了在顧家當差的好處。
他再也不必為每天的吃食發愁不說,還穿上了嶄新的衣裳。
什麼奴籍不奴籍的,隻要能讓他吃飽穿暖,就是他的衣食父母。
更何況,顧家的夥食之好,簡直讓他嘆為觀止。
摻了白米的雜糧飯,他竟然可以一直吃到肚子撐了,都不會有人多說一句。
這種好日子,哪怕是在他們家過大年的時候,也不曾有過。
良才擡眸看了大哥一眼,煩惱得直撓頭。
「大哥,我怕是還不能回去,顧嬸子召我過去呢。」
「也不知道待會,她會問我些什麼。」
聽著良才對大小姐的稱呼,良忠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
是啊!這就是他跟良才之間,最大的區別。
從此以後,他隻能稱顧家嬸子一聲大小姐,家裡還有兩位小主子。
而良才......卻像是跟主子一家關係很近一樣,可以稱呼她一聲顧嬸子。
「這樣啊......那你還在這兒愣著做什麼呢?還不快快進屋去!」
良忠一把拉住良才的手,拽著他就往主屋走去。
「哎!別啊!」
「大哥!我......我還沒想好呢!」
良才急急地喊著,卻壓根阻止不了良忠的動作。
「大小姐召你肯定是有事啊!你還有什麼可磨蹭的,快些進去說完話,你也好早些回去。」
「興許回家還能趕上一口熱乎的吃食呢!」
良忠笑著把他推進屋,隨即守在門口,一副替他把門的架勢。
良才幾乎是被趕鴨子上架般,被他推進了屋裡。
沒等他站穩,便聽見坐在上首的顧娘子笑著調侃道。
「怎麼?我這裡有吃人的大老虎?」
「還是我這兒有洪水猛獸,你不敢進來?」
顧千蘭輕笑出聲,看著一臉糾結的良才,會心的一笑。
這個小子,怕是也被高樂山那夥人好好的交代過一番吧。
早在他還在屋外徘徊的時候,她就已經感知到了這小子的存在。
眼下看他這麼為難,一臉不情不願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
到底還是個半大的孩子,頭一回經歷這樣的事情,恐怕是嚇壞了吧。
「沒......沒有......我......」
「我......我不是......」
良才低垂著頭,不敢再看顧嬸子那雙像是能看透一切的雙眼。
「去了一趟牛家村,沒吃什麼苦頭吧?」
她淡淡地審視著面前的少年,仔細地打量著他。
「見到你子平叔他們,還有杏兒嬸子了吧?他們現在怎麼樣?」
顧千蘭接二連三的把問題拋出來,直炸得良才心頭慌亂,簡直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顧......顧嬸子,你還是別問了。」
「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少年幾乎快要急得掉下眼淚,腦海裡不斷地迴響著高大哥臨走時說的那些話。
「我......我怕......」
「嗚......嗚!嗚!」
一整天的精神緊繃下,良才在面對了顧嬸子的連環詢問之後,終於綳不住大哭起來。
看著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良才,顧千蘭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牛家村後山的那些情況,她自然是再清楚不過的。
甚至她知道得比良才這個孩子,更是多得多。
之所以會把他叫過來問詢一番,一來是怕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懷疑。
二來......也是想要紓解一下這孩子壓抑在心底的情緒。
眼下看他哭出來,她總算是稍稍安心了。
「好孩子,別怕,一切都有嬸子在呢。」
「再說了,你看我不是去了牛家村,還從那邊平安無事的回來了嗎?」
她站起身,輕輕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行了!那裡發生的事情,你就當是做了一場夢,把它忘了吧。」
「其他的事情,都交給我。」
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顧千蘭眸光微沉。
她又該踏上去往牛家村的征程了,不知道衙差們得了她的消息,有沒有出發尋找汪家的那夥人。
他們一行人,不是打算進山去開礦嗎?
那麼,就讓他們加入朝廷的隊伍,好好乾活,為國分憂吧!
牛家村的祠堂裡,此時燈火通明。
安東一大清早便跑去肖先生所住的小院,準備好好探一下他的口風。
沒成想,他去得夠早的,可那位神秘的肖先生比他更早。
天還沒有大亮,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隻有幾個一問三不知,負責掃灑的僕人守在院子裡。
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屁顛屁顛地轉回祠堂,交了縣令大人的差。
還沒等他坐下緩緩,便接到在山裡的弟兄們傳來的信,說是收到消息,有一夥人意欲在山中圖謀不軌。
這一整天對於他們這些衙差來說,真可謂是驚心動魄。
直到這個時候,他還有些沒能緩過神來。
「大人......咱們抓回來的那夥人,其中一個,據說還是府城汪府的家主。」
「就這麼把他們全都送進山谷......合適嗎?」
安東想到在審問那夥人的時候,其中一個衣著考究的中年男子,大聲叫囂著宣稱自己的身份,便有些為難。
古縣令的眼皮子都懶得擡一下,好整以暇地坐在上首喝著茶。
「他說他是府城汪府的家主,我還說我是城主大人呢!」
「證據呢?他身上可帶了身份文牒?」
他放下茶盞,笑眯眯地說著。
「僅憑他身邊那夥來歷不明的人說,自己是哪裡人,又能證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