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毛哥!你的口水都滴到我碗裡了,讓我還怎麼喝呀?」
「我不管!娘!姥姥!我要他賠我雞蛋羹。」
四丫氣呼呼的把碗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放,瞪著一臉饞相的四毛。
剛才的大盆剛一上桌就見了底,即便是她一臉嫌棄的蛋花湯,在定家人的眼中也是極好的東西。
楊氏急忙把小兒子拉到自己跟前,臉上帶著幾分歉意地看著定氏。
「他小姑,孩子還小,沒吃過什麼好東西。」
「不過是幾滴口水罷了,又不是什麼髒東西,讓四丫將就著喝吧。」
張婆子倒不覺得這有什麼,神情淡定地端起面前的碗。
作為家裡的大家長,她自然也有份喝到雞蛋羹。
她淺淺的嘗了一口,隻覺得味道有些腥,根本談不上多好喝。
「你大舅娘說得對,幾滴口水又不是什麼髒東西,怎麼就不能喝了?」
「真是的!在顧娘子跟前才待了幾天?學得一股子矯情勁兒!」
張婆子早就聽說,四丫現在名義上的娘親是秀才家的閨女。
看她現在一副大家小姐的做派,又是羅裙又戴珠花的,跟曾經的那個野丫頭,哪裡還有半分相似?
四丫死死地盯著自己的碗,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終於說服自己又勉強喝了幾口。
蛋花湯的味道實在算不得好。
張婆子既捨不得放鹽,又捨不得放油,寡淡的湯湯水水裡飄著些蛋花。
這樣的吃食放在顧家,根本就不會端上主子們的餐桌。
小姑娘無奈的嘆了口氣,看了一眼,躲在楊氏身後,眼巴巴望著自己的四毛哥,輕輕的把碗往前一推。
「我不喝了,給你喝吧。」
她已經想好了。
在外祖家頂多再住一個晚上,明天無論如何她也要回顧家去。
四毛像是聽見了什麼天籟之音。
頓時像隻小火箭似的,「嗖」的一下衝到四丫的面前。
捧起她的小碗咕嘟咕嘟,三下五除二便喝了起來。
「哎呦,我滴兒!慢著點兒,你喝慢點兒......」
楊氏有心想趁機嘗嘗雞蛋羹的味道,無奈兒子的速度實在太快。
她壓根就來不及說些什麼,就見四毛已經一臉滿足地舔了舔嘴唇,放下小碗。
「好喝!真好喝啊!原來這就是雞蛋羹的味道啊!」
四毛擡手用髒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嘴,沖著四丫咧嘴一笑。
「以後你在村子裡遇到誰欺負你了,隻管跟我說一聲。哥罩著你!」
四毛拍著小兇脯,十分仗義的沖四丫說道。
「是啊,是啊!還有我們家五毛呢。」
「大家都是你的哥哥,以後你在村子裡隻管橫著走。」
杜氏抿嘴一笑,朝定二牛使了個眼色。
四丫並不是第一次來到外祖家,卻是頭一回成為兩個舅娘眼中的香餑餑。
家裡最小的舅舅還沒有成親,兩個舅娘輪番上陣對她示好,看得她一臉稀奇。
「不用這麼麻煩了,我隻是過來看一看,明天就回去了。」
「我顧阿娘肯定想我了,她才不放心我在外面住太久呢。」
四丫說完,也不在意飯桌上大家面面相覷的神色,拿起一個玉米餅子,起身就往院外走去。
「怎麼?小姑子明天就要帶四丫回顧家?」
杜氏滿眼好奇地看向小姑子,聲音裡透著不易察覺的緊張。
定氏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哪兒啊!小丫頭片子說得話,哪裡能當真?」
「我難得帶孩子回來一趟,總要多住些時,好好在爹娘跟前儘儘孝心才走啊。」
開什麼國際玩笑呢?
她好不容易才從顧家出來,趁著顧娘子不在,拿了那麼多好東西。
哪裡有膽子再輕易回去?
萬一她帶著四丫回到餘家村,正好碰上顧娘子在家,那該如何是好啊?
雖說她拿走這些東西,都有四丫蓋的手印,可說到底她隻不過是個小孩子。
到時候,顧娘子來一句,孩子蓋的手印做不得數,讓她把拿走的東西還回去,可怎麼辦?
隻要一想想這種可能性,她就渾身直冒冷汗。
杜氏可不敢去賭定氏母女會在家裡長住。
不到短短一天的時間,她已經領教過四丫那個小姑娘的厲害。
那說一不二的小脾氣,若是明天她鬧著要回顧家去,定氏這個當娘的未必能攔得住。
「爹!娘......我和當家的昨天晚上商量了一下,有件天大喜事想跟您們二老說說。」
杜氏顧不得坐在對面的當家的,不住地朝她使著眼色,直接在飯桌上開口道。
「大喜事,什麼樣的大喜事?」
楊氏莫名其妙的朝弟妹看去,總覺得她的那張笑臉,透著幾分看不懂的算計。
「這個嘛......我先賣個關子。」
「等爹娘吃完了,我們回屋去說。」
早晨的餐桌上有了雞蛋湯的加入,眾人風捲殘雲,很快便吃飽了肚子。
張婆子擡手用衣袖抹了把嘴上的油花,緩緩站起身來。
「老大,你跟我進屋去把精米和白面裝一些,拿到長北鎮去換成粗糧帶回來。」
「讓你家大毛跟著一塊兒去,跟著見見世面、學學東西,再跟你一起背糧食。」
她倒是沒打算把閨女帶回來的所有細糧換成粗糧。
總得每樣留下兩三斤,逢年過節的時候弄點來吃,給大傢夥兒解解饞。
楊氏的神情瞬間緊張起來,焦急地看向自家男人。
「當家的......」
張婆子的眼皮子都懶得朝楊氏擡一下,暗暗在心裡搖了搖頭。
她這個大兒媳婦,真是個沉不住氣的主。
她都已經安排她男人和兒子一起去鎮上換糧了,她還有什麼好急的?
非得讓她這個做婆婆的,當著一大家子人的面,同意讓她送糧食回娘家去接濟兄弟?
「老大家的,你要是這麼閑,就去竈屋把今天的碗洗了。」
「老二家的隨我進來,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大喜事,要跟我們說的。」
張婆子快速地安排著兒子、兒媳,不讓楊氏有機會插嘴,壞了她原本的安排。
見定大牛不斷地給她使眼色,楊氏的心稍稍安定幾分,不甘不願地端起碗,一步三回頭地進了竈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