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定家洗漱,自然是不可能像在顧家那樣,有浴桶可以用的。
瑞詩此刻站在一個大木盆子裡,腳下是她換洗下來的第三盆髒水。
雖說還不算太乾淨,可明顯她的親娘根本沒打算,再給她換第四盆水。
小姑娘環抱著身子,如今的夜裡,已經有了些許的涼意。
就這樣什麼也不穿在水盆裡站久了,她不由得渾身打了個哆嗦。
定氏冷著一張臉走到她老娘的跟前,輕輕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小聲的在她的耳邊說了幾句。
張婆子聽著閨女說的話,眉頭越皺越緊,看向顧娘子的目光也越發不善起來。
好哇!她要不是看眼前的顧娘子,手裡有幾個銀子,哪裡會在這兒跟她繼續周旋。
想著她的三牛可能身陷餘家村,張婆子哪裡還坐得住。
她深吸了幾口氣,眸光深深地看向坐在一旁,面容平靜地顧娘子,暗暗咬碎了一口銀牙。
「你去跟四丫說一聲,她的那些衣裙我都拿到鎮上去換成銀子了。」
「天色這麼晚了,讓她將就一些,穿表姐的舊衣裳有什麼關係?」
她瞪了竈屋的方向一眼,再一次深深地覺得,四丫這個死妮子實在是矯情。
這一趟回來小住,養得活像個富家小姐似的窮講究。
她以前在老餘家的時候,又不是沒穿過粗布衣裳。
「她若是不肯,讓她就那麼光著好了。」
有了張婆子發話,定氏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往竈屋復命去了。
老娘隻說四丫的衣裙也被賣了,卻沒有提賣了多少銀子。
想到那個賠錢貨包袱裡的三套裙子,都是上等料子,裁剪做工更是精緻,定氏的心裡像有無數隻貓在抓一般難受。
那都是銀子啊!
那些白花花的銀子,原本應該是屬於她的。
現在全被她那個老娘拿了去,剛才要不是她借著四丫的名頭問起來,老娘甚至不打算說出那些衣裙的去向。
一進了竈屋,看四丫果然還抱著膀子,光著小身子站在水盆裡,定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給老娘滾出來,自己把這身衣服穿上。」
「你姥姥說了,你的那些衣裙全都賣了,想穿新衣裳是肯定沒有的。」
看著四丫明顯呆愣在原地,一副又要哭出聲的樣子,定氏擡手就是一巴掌招呼過去。
「別一天到晚給老娘做出這副死樣子!」
「哭什麼哭?有衣裳給你穿就不錯了。你倒是還挑上了!」
想到老娘在知道三牛做下的事情之後,臉上那豐富多彩的表情,定氏不由得在心裡,默默地替顧娘子點了根蠟。
要怪,隻能怪她獨身一人,便敢前來定水村。
就是不知道她的身上,有沒有帶銀子,或是帶了銀票也行啊!
「我問你!你們家的銀子,平時都是放在哪裡的?」
「也在那個庫房裡頭?」
想到自己曾經跟大筆的銀子,就這麼擦身而過,定氏的腸子都快要悔青了。
她當時一門心思看什麼布料啊!
真是眼皮子夠淺的。
若是那時候在顧家庫房,她能翻找到放銀子的箱子,眼下是不是就能坐擁不知多少銀子在懷了?
瑞詩好不容易止住眼淚,緊緊地抿著唇,擡頭便看見親娘那張閃著興奮的臉。
「我......我也不知道啊!」
「我年紀小,庫房也隻是上回第一次進去,哪裡知道家裡的銀子放在哪裡?」
她嘟著嘴,偷偷地擡手抹了把剛剛溢出來的眼淚,默默地穿上表姐的舊衣服。
顧千蘭看著朝她亦步亦趨走過來的小姑娘,輕輕地皺起了眉。
孩子來一趟定水村前外祖家,當真是遭了罪啊!
看看她身上穿的這身衣服,簡直比她之前在老餘家的時候,還要破爛不堪。
定氏這個做娘親的,對孩子實在是算不上好。
她掃了一眼桌子上,被盛出來放在一旁的糊糊和幾個玉米餅麵餅子,沖小姑娘招了招手。
「快些過來!肚子餓壞了吧,先喝點糊糊墊一墊養養胃!」
顧千蘭把糊糊往瑞詩的面前推了推,隻迎來定氏和張婆子一頓白眼。
「顧娘子!你可真是不講客氣。」
「你怕不是以為,這裡還是在你們家吧!一個小丫頭片子,哪裡有她上桌喝糊糊的份兒?」
張婆子隻要一想到她的三牛,到現在還沒回來,心裡便不由得七上八下的一陣慌亂。
「再說了桌上的這些吃食都是留給三牛的,你招呼四丫吃了算怎麼回事?」
她速度飛快地一把搶過裝糊糊的碗,惡狠狠地瞪了四丫一眼。
這個死妮子,居然還敢看不上她的大孫子?
才過了幾天好日子,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她再怎麼嫌棄老定家,也是從定家人的肚子裡爬出去的。
瑞詩擡眼看向姥姥,張了張嘴,終於還是一個字也沒說出口。
「你想吃點兒嗎?」
顧千蘭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看向張婆子,隻溫柔地看向瑞詩,詢問著小姑娘的意思。
雖說她的空間裡不缺各種吃食,可這個張婆子,分明佔了她家這麼多便宜。
眼下孩子想喝點糊糊,居然還露出一副護食不給的嫌棄模樣,讓人看了實在是十分不爽。
「娘親......外祖家的糊糊不好喝。」
瑞詩輕輕地抿著唇,小聲地說了句。
「什麼?你個賠錢貨!這麼好的東西,居然還敢嫌棄!?」
張婆子捨不得讓四丫吃糊糊是一回事,見不得她瞧不上家裡的吃食,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擡手就要往四丫的腦袋上招呼下去,巴掌高高地揚起來。
瑞詩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往顧千蘭的身後躲去。
「哎喲!鬆手!鬆手!」
預料之中的巴掌並沒有落下來,反倒是姥姥的一陣陣痛呼聲傳入耳中。
她擡起頭,隻見娘親正握住姥姥的手腕。
而她的手臂,此刻更是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被扭住。
「瑞詩是我的女兒,孩子說的話在你看來,或許有些不中聽,卻不至於就要讓你出手教訓她。」
張婆子這蒲扇一樣的巴掌,重重地打在孩子的頭上,萬一給打出腦震蕩來,可不是鬧著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