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真正嚴格說起來,顧千蘭的年紀比蕊兒還要略大一些。
隻是按著顧家的孩子們論資排輩,原主確確實實要叫顧文才那個混小子一聲堂兄。
雖說那個堂兄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娶回來的這個媳婦,更是跟她沒有過任何接觸。
可蕊兒喊她一聲「顧家堂妹」,她還真沒法不應一聲。
「過去廳裡坐下慢慢說吧,我讓下人送些點心過來,你多少吃一些。」
看著蕊兒的慘狀,顧千蘭心下不忍與好奇的同時,更想知道她這段時間,到底經歷了些什麼。
那二十兩銀子,放在隨便一戶農家,都足夠一大家子人生活很長時間了。
蕊兒再如何不會過日子,總不至於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把錢給花了個乾淨。
難不成......是這個小姑娘長得太過出眾,剛一出了楊樹村,就遇上意外了?
吃過東西的蕊兒,像是終於活過來一般。
雖然看起來,還有些獃獃的,神情木愣愣的,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但好歹臉上多出了一點生機。
「顧家堂妹,你說......我的命怎麼就那麼苦呢!」
蕊兒說著,便不由得落下兩滴清淚。
若不是她臉上那道長長的傷痕,還透著猙獰的深紅,倒真有幾分我見猶憐的美。
「慢慢說,不著急。」
顧千蘭輕聲地嘆了口氣,拍了拍蕊兒的手。
這雙曾經十分細白嫩滑的小手,如今看上去也是傷痕纍纍。
上面清晰可見的分佈點裂開的一道道口子,哪裡還有半分美感可言。
「你離開楊樹村後,又發生了些什麼,能跟我說說嗎?」
蕊兒擡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垂放在膝頭的另一隻手,不由得緊緊握成拳頭,好半天沒有鬆開。
「離開楊樹村以後?!」
她的臉上露出一抹帶著凄美與絕望的笑容。
「我本來是想著,徹底地離開楊樹村,離開顧家之前,再到縣城去看一看......」
蕊兒喃喃地說著,目光裡帶著空洞,思緒似乎飄回到過去。
那天......她趁著夜色,跌跌撞撞地離開楊樹村。
本想著從此一走了之,哪怕去周邊其他的鎮子上討生活,也絕不再踏足這個有著顧家人的地方。
隻是......一想到她心底深藏著的那個,風光霽月般的男子,她的心裡便又升出萬般不甘來。
憑什麼......她要就這麼灰溜溜地逃離這裡?
明明,她什麼也沒有做錯,她那位好婆婆卻百般刁難,無法容忍她的存在。
要是當初,她嫁的那個人,是小叔子那樣有學識,又彬彬有禮的謙謙君子,該有多好!
隻可惜~蕊兒也知道,她自己這樣的身份,自然是配不上那位小叔子的。
配不上歸配不上,在她將要永遠離開這個傷心地之前,她還是想要再見那個男子最後一面。
哪怕隻是看上一眼,知道他過得很好,她便滿足了。
蕊兒在心裡反覆的告訴自己,真的隻是偷偷的看一眼,絕不會去打擾小叔子的生活。
然而......事情偏偏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當她剛一出現在縣城那個小院子附近時,便正好遇到要出門去白露書院的顧文翰。
「嫂嫂?!」
當顧文翰那聲輕柔又帶著磁性的嗓音,帶著幾分訝異,叫出這聲「嫂嫂」的時候。
蕊兒便再也挪不動步子,眼淚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住地落下。
她鬼使神差的忘記了,應該遠遠地躲著老顧家的一群人。
更忘了她還有個癱瘓在床的相公,一心盼著她能夠逃出生天。
她跟在小叔子的身後,再次回到這個曾經小住過的院子,隻字不提老顧家發生的一切。
她就好像是隻笨拙的鴕鳥,以為有些事不去提起,就可以當做從來都不曾發生過。
蕊兒倒沒想過,要跟顧文翰有什麼。
她隻想默默地陪在這個男人的身邊,能多守候一天是一天。
直到她在這裡待不下去,或是老顧家的人再次出現為止。
隻是......蕊兒的想法十分美好,但她心上的那個男人,卻壓根不是這麼想的。
顧文翰再次見到蕊兒的那一刻,就直覺家裡出了事情。
他默不作聲的穩住自己的嫂嫂,轉頭便託了人回村去,打探家裡的消息。
這一探問不要緊,差點就要把他給氣得七竅生煙。
尤其在聽說,自家哥哥癱在床上,無人照料的情況下,嫂嫂更是捲走了家裡的銀錢不知所蹤。
原本自詡君子的顧文翰也穩不住了。
那些銀子......他娘存下來的那些家底子,全都是要留著給他,將來念書趕考用的。
一百多兩銀子看起來不少,可在這條求學上進的道路上。
這些銀子根本就不夠看的。
將來有一天,他要是準備上京趕考,僅是路費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更不提到了京都,吃住等等一切費用,這些銀子對他來說,隻少不多。
眼下......沒了!全都沒了!
知道這一消息的顧文翰,差一點就要立馬沖回自己的小院,揪住蕊兒把銀子的下落問個一清二楚。
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終於穩住自己的心神。
不急!這件事情,急不來。
他按捺住氣憤不平的心情,裝作若無其事的跟蕊兒周旋起來。
滿心滿眼都是心上人的蕊兒,哪裡知道老顧家後來發生的變故。
顧千蘭也想著,這個姑娘拿著銀子,就已經跑得遠遠的了,再也不會出現在顧家人的面前。
誰知道!?
這根本就是個見了男人,就走不動路的戀愛腦。
不!她是隻在見了顧文翰這個男人的時候,腦子突然就短了路,再也不能正常運作了。
在顧文才拿出私房銀子,讓她逃走的那一刻,蕊兒可是無比清醒,更是果斷離開了的。
壞就壞在,她留在了心思深沉,又一心想弄回銀子的顧文翰身邊。
眼見著把蕊兒留在小院子裡數天,她隻是安安靜靜地打理著小院的一切,顧文翰終於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