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的芯子「啪」地一聲,爆開一朵火花,驚得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進入夢鄉的餘建才猛地睜開眼睛。
他略帶恍惚地環顧四周,入目是顧家大宅裡,那雕花床頂的輕紗床幔,在光影裡輕輕飄動。
「月禾?!」他輕喚了一聲,微微皺起眉頭。
那個心狠的小妮子,不過是讓她去提個水,拿些點心。
怎麼過去這麼半天,還沒有回來?
他氣憤地用力拍了下床闆,嘴裡嘟囔著罵了一句。
果然,那個妮子就不是個安分的主。
「這個不省心的貨,大半夜的不回來睡覺,又躲到哪裡去了?」
「好像生怕老子會吃人一樣!」
他黑沉著臉,翻身下床胡亂蹬上鞋子,拿起放在桌上的燭台,便走了出去。
餘建才的腳剛剛邁出去,一陣風便卷著樹葉,吹得沙沙作響,他手裡的燭火也隨之熄滅了。
「月禾這個作死的小妮子!等找到她,看我怎麼收拾她。」
他咬著牙,暗恨地盯著手中的燭台,沒好氣地往旁邊一扔。
燭台哐當一下砸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反正這是顧家的東西,丟到長廊上,等天亮後自然會有人拾起來,再放回屋裡。
他隻猶豫了一瞬,便擡腳朝著西邊的下人房走去。
院子裡的石燈籠,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被狂風吹滅了。
黑洞洞的月亮門,像是張著大嘴的怪獸,看得他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
現在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他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月禾那死丫頭,定然不會還在竈屋那邊。
指不定是躲到那個叫靈香的小姑娘屋裡,去跟她擠在一起睡了。
她寧可跟個小丫頭擠在一處,也不肯回來伺候主子?
難不成......他這個老爺,是洪水猛獸?還能把她給吃了?
餘建才大踏步地走進下人們住的小院,看著眼前的兩排房子,腦子有一瞬間的清醒。
眼下已經是大半夜了,想必顧家那些不當值的下人們,全都進入了夢鄉。
他並不知道,靈香那個小丫頭,到底住在哪間屋裡。
貿貿然地衝過去,一間一間的找人,怕是有些不大合適吧!
正在他糾結著,要不要過去,扒著門縫一間間的找人時。
就看見遠遠的,月亮門洞處的走廊上,轉過來一團昏黃的光。
隱約間,兩個女子的輕言細語,時不時地飄入耳中。
餘建才連忙閃身,縮進院中大樹的陰影裡,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漸行漸近的身影。
「月禾姐姐,小心腳下。」
「剛剛下過雨,地面上濕滑著呢!仔細別摔了。」
靈香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嬌憨,一手提著燈籠,另一隻手挽著月禾的臂彎。
「好妹妹,多虧了你幫忙,要不然......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她們剛從江管事住的院子過來,她也總算是得了句準話。
這會兒,總算是把一顆七上八下的心,放回到肚子裡。
「月禾姐姐太客氣了,我們都是在一起當差的好姐妹,不過是舉手之勞。」
「不過是這麼點小事情,我自然會儘力呀!」
靈香看著月禾那姣好的面容,不禁笑開了眉眼。
「這對我來說,可是救命的大恩,哪裡是什麼小事情啊!」
月禾幾乎是感激涕零地回握住靈香的手,眼裡透著深深的感激。
「這下子,姐姐的心總能放回肚子裡了吧!」
「明天天一亮,江管事就會把你調去外面的鋪子上當差。」
「隻要不在宅子裡,諒那位餘村長再有天大的能耐,也不能拿你怎麼辦。」
小姑娘抿唇一笑,想到明天餘村長得知消息之後,可能會急得直跳腳,眼裡便閃著期待的光芒。
到那時,他們這些在顧家當差的下人,才不會聽餘村長的使喚呢!
看他還怎麼在宅子裡,作威作福的當大老爺。
「可是......萬一,我家老爺發現我夜裡沒回去睡,找過來怎麼辦啊?」
想到那位大老爺,若是半夜裡醒來沒找到她,再尋到下人房來......
會不會又鬧出什麼幺蛾子?
「哼!」
靈香冷哼了一聲,語氣裡透著濃濃的不屑。
「餘村長隻要敢找過來,我就敢大聲的喊人。」
「這個院子裡,還住著大莊管事夫妻呢!」
她朝著東屋的方向努了努嘴,「看見沒有,那邊第一間就是大莊管事他們住的屋。」
「我隻要大聲喊一嗓子,他就肯定能聽見。」
「到時候,我們三個人還能攔不住一個餘村長?」
小姑娘滿不在乎地安慰著月禾,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聽著兩個姑娘的對話,餘建才的手指,用力地摳在樹榦上,眼裡的怒意幾乎快要溢出來。
好哇!他的好丫鬟真是膽大包天,才幾天的功夫,就要反了天呀!
他轉念一想,這個月禾可不是膽子大嗎?
當著他的面,連人都敢殺了,還有什麼是她不敢的?
「妹妹說得對,姐姐往後的安全和幸福,就託付給好妹妹了。」
兩人說笑間,進了其中一間屋子。
餘建才看著屋裡的油燈亮起,映照出兩個嬌俏的身影,手指頭都快要把樹皮給摳下來。
他倒要看一看,那個叫靈香的小丫頭,到底如何保護好他的俏丫鬟。
等到兩個丫頭在屋子裡,又說了一會兒話,吹滅了油燈之後。
他這才從樹後走出來,在院子裡尋摸了一番,找到個大掃帚,拿在手裡掂了掂,來到靈香住的屋門前。
這一刻,他的腦子裡不斷地回想,兩個姑娘商量著如何對付他的事。
他鉚足了勁,往後退了幾步,用力地一腳踹在門上。
隻聽見寂靜的夜色裡,「嘭!」的一聲巨響,靈香的房門應聲而開。
屋子裡,兩個剛剛睡下,正犯著迷糊的姑娘「騰」地一下坐起來。
靈香揉了揉朦朧的睡眼,看向烏洞洞的門口,正立著個黑乎乎的身影。
她那嬌小的身子,下意識地往旁邊縮了縮,緊緊地貼在月禾的身上。
月禾的瞌睡早就被這突如其來的響聲,給嚇得煙消雲散,哪裡還顧得上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