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月在屋子裡,坐了好一會兒,仔細地回想著和相公在一起的時間,又掰著手指算了算。
無論怎麼算,都不能完全排除,肚子裡的孩子不是餘村長骨肉的可能性。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太急,又太快了些。
若是間隔再長些時,眼下她也不至於如此糾結。
她猶豫著要不要告訴相公,自己心底的猜測。
卻又實在沒有那個勇氣,去賭相公的真心。
萬一......他因此開始疑心孩子的事,往後兩個人的日子,還怎麼過下去?
她在屋子裡思索了好半天,也沒能想出個結果來。
等到她覺得總算是緩過勁來,休息得差不多了,這才慢慢起身,走出屋子。
院子裡,大貴和二貴已經再次簽下自己的大名,並且按下了手印。
看著重新放回大小姐衣袖裡的兩張賣身契,兩人隻有種塵埃落定的輕鬆感。
太好了!他們總算是再次回到了顧家,又一次成為了大小姐身邊的下人。
兩人的眼底閃著興奮,隻等著大小姐帶上他們兄弟,去更大的城池,大刀闊斧地大幹一場。
希月邁著有些虛浮的步子,來到院子裡,就看見自家相公一臉興高采烈地沖她直招手。
她頓了頓腳步,嘴角扯出一抹略顯牽強的笑容。
「相公......大小姐肯原諒你們了?真是太好了。」
看著大貴笑得開心,她也由衷地替他們兄弟感到高興。
「是啊!大小姐同意再收下我跟二貴了,主子答應讓我們再回來幹活了。」
他樂不可支地衝上前,雙手放在希月的肩頭,努力剋制著想要將她擁入懷裡的衝動。
他們的孩子,一定是他和二弟的福星。
這個孩子的到來,讓大小姐突然回了村裡,更是再次同意讓他們兄弟回歸。
說未出世的孩子就是他們家的小福星,一點也不為過。
希月明顯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大貴說出來的話。
他之前不是口口聲聲說過,不希望將來孩子一生下來,就是奴才的命,這才想要恢復良籍的嗎?
怎麼......他們才剛知道懷上孩子的消息,相公就急急忙忙地又簽下了賣身契?
「大小姐再次收下你們的意思是......」
她有些不敢確定地開口問道。
「就是我們又簽下賣身契了。」
「而且這一次,我們簽的都是死契。」
「除非主子開恩典放我們走,不得自行籌銀子贖身的那種。」
大貴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落下來。
他和二貴簽下死契之後,大小姐對他們兄弟,總該能夠徹底放心了吧。
希月愣愣地看著大貴的嘴一張一合,隻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
他知道自己和二貴,到底簽下了什麼嗎?
那可是死契啊!真正的死契啊!
而且,他們這次簽下死契,竟是連一個銅闆的賣身銀子,都沒有找大小姐要。
主打一個十二萬分的有誠意。
「死......死契?!」
希月看著大貴,嘴裡喃喃地說道。
「這麼說來,以後我們的孩子出生後,就也是跟我們一樣的奴才,是死契的奴才?!」
她獃獃地看向前方,眼中似乎沒有了焦距,帶著幾分虛無。
「是......是啊!」
「希月,你別擔心太多。」
「大小姐心善,現如今手底下的產業,更是遍布幾個城池。」
「咱們以後,隻要踏踏實實地跟在她身邊,用心當差,肯定比做良籍要好上太多。」
這段日子以來,他和二貴的確是恢復成了良籍,可那又如何?
要吃沒吃,要喝沒喝,要銀子沒有銀子。
甚至是走出去,反倒要看人的臉色行事。
跟他們以前在顧家當大管事的時候,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這樣的苦日子,這樣的良籍,他們兄弟不要也罷。
希月深吸了一口氣,無奈地扯起一抹笑容。
相公和小叔子,已經簽下了賣身契,且那兩張紙現如今都到了大小姐的手中。
她即便再有什麼想法,再想勸說幾句,也是枉然。
「相公想清楚了就好,一切就依你的意思辦吧!」
她輕輕地撥開相公的手,緩步走到顧千蘭的跟前,不由分說地「撲通」一聲跪下。
「奴婢叩頭謝大小姐大恩,放過了奴婢的兄長一家,還有奴婢的娘親。」
「大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無以為報,往後這條命都是大小姐您的。」
顧千蘭愣了一下,倒是沒有料到,希月在有些事情上,看得比大貴兄弟竟是明白許多。
有她做大貴的媳婦,以後慢慢引導,或許大貴那個人,也不是完全不得用吧。
「你快起來說話,不是說剛剛懷上身孕嗎?」
「如今你的日子尚淺,又才暈過去一回,該在房裡好好休息才是。」
她很清楚,古代的女子懷孕生子,就好像是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
希月的狀態看似還好,卻也萬萬不能太過大意了。
「以後像這樣下跪的事情,你就暫且免了吧!」
「一切以你的身體為重,安心養胎,生個活潑健康的麟兒。」
希月在大貴的攙扶下,緩緩地站起身。
她向前走了幾步,彎下身子,小聲地在顧千蘭的耳邊嘀咕了幾句,便退到一旁。
顧千蘭眼含詫異地看了看面前的這位姑娘站起身。
「你隨我來吧!」
希月低垂著眼眸,眼觀鼻邁著小碎步,緊跟在大小姐的身後,絲毫沒有再看自家男人一眼。
大貴不明就裡地拉了拉希月的衣袖,卻被她用力地抽回去。
「希月......你......」
顧千蘭回過身,沖著王希同大聲吩咐。
「你帶上大貴和二貴一起,給他們把東西收拾收拾。」
「到時候,你們一大家子,跟我一塊兒離開。」
餘家村她是不打算再讓大貴和二貴,繼續待下去了。
像他們這樣心思深重,又不太安分的,就得放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
「說吧!你有什麼事情,想悄悄跟我談?」
直到進了正屋,坐在主位上,顧千蘭才看向跟進屋的希月,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