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小漁村前。
關韋特意把顧少霆交給他的錄音筆，給了莫念初。
「嫂子，這是霆哥，讓我交給你的，這裡面有他想跟你說的話。」
莫念初失去光澤的眸子，空洞地看了關韋一眼，顫著指尖接了過來，「他……還跟你說過什麼嗎？」
「霆哥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想讓我們好好的陪著你，我和柔柔決定回江城了，這樣可以……」
關韋的話還沒有講完。
莫念初就搖了搖頭。
她這個人，最不喜歡給別的添麻煩。
「關韋，謝謝你和柔柔，我有孩子們，可以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我，也不必為了我，改變自己的生活狀態，這是我不想看到的。」
「嫂子……」
「你和柔柔好好的生活，我會讓之珩陪著星辰，多回家看你們的，你們也要……」她眼眶紅得要命，看到關韋就像看到了顧少霆一般的，「……也要好好的，把自己的身體照顧好。」
莫念初緊緊地握著，顧少霆留下來的錄音筆。
跟顧慕初說，「咱們回去吧。」
「好的，媽媽。」
顧慕初和關韋禮貌告辭。
開著車，帶莫念初回江城。
回去的路上，她打開了錄音筆。
錄音筆裡的聲音，熟悉得令人淚目。
「阿初，真的很抱歉，我不能陪你再走下去了，我的身體堅持不住了，你知道的，我這個人一輩子沒住過幾次院，我更不喜歡在臨死前，把自己困於那個環境裡，
我想陪著你，一直呆在你的身邊，好在，我堅持到，陪你過完了生日，我很開心。
你是我生命的全部，以後我不能再護你周全了，你一個人，要好好的吃飯，要好好的睡覺，要好好的鍛煉，讓身體好好的，我才能放心，
我要走了，去一個很美的地方，那裡有花，有草，有蝴蝶，我去安個家，蓋一個漂亮的房子，等你百年後啊，就來找我，我會站在門口迎接你的，
不要為了我的離開而難過，我這輩子娶了你，過得很幸福，很幸福，如果有來生，我們約好了，還在橋上見面，好嗎？
我真的要走了，你要保重好你自己，孩子們很孝順，他們會把你照顧好的，阿初，我愛你，你是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
再見了……我的愛人。」
莫念初已經淚流滿面。
她握著錄音筆，整個身體都在不停地顫抖著。
顧慕初擦掉臉上的淚，回頭看了母親一眼，哽咽著勸慰，「媽，別哭了，爸爸他會擔心的。」
「你爸他……為什麼不能好好地跟我告別，他明知道，我不喜歡這樣。」
莫念初聲音沙啞的，幾乎聽不太清。
顧慕初很怕，母親會因為父親的離世而病倒。
「媽，你還有我們啊，我們會替爸爸照顧好你的。」
莫念初流著淚點了點頭，「你們都是好孩子。」
可是孩子替代不了，顧少霆在她心裡的位置。
她突然就變成了一個人。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適應這樣的狀況。
「鹿兒，我累了，睡一會兒。」
「好。」
回到江城後。
莫念初依然情緒低落。
顧聿一和沈沐歡搬回了老宅。
怕孩子太多，鬧騰，他們隻把小哆咪帶過來住。
另外兩個，就送去了外婆家。
小哆咪大了，懂事了，看到奶奶這樣，她也會跟著難過，可她總歸是個小孩子，不怎麼會安慰人。
常常就是無聲地陪伴著。
顧宅。
沒有一個人可以笑得出來。
顧少霆五七墳這一天。
莫念初在大家祭奠完後。
她單獨留下，陪了他一會兒。
「少霆，你在那邊還好嗎？缺不缺衣服啊？如果缺什麼，就託夢跟我講。」
「你走了一個月了，這一個月，我一直在想你，可是你都不到我夢裡，是不是在那邊忙著建房子啊？」
「你要建得快一點，要漂亮一點，我要一個種滿花的小花園，你可要記得哦。」
「孩子們不想讓我來，但我想跟你說說話，我猜，你也想我了，對不對？」
「……」
莫念初在顧少霆的墓碑前，陪他說話的這個功夫。
走到墓園門口的，兄妹三個，都同時停下了腳步。
「你們有沒有發現，媽媽的狀態不太對啊？」顧之珩說。
顧聿一也有感覺，但是說不上哪裡不對，「可能媽她，還沒有從悲傷裡走出來吧。」
「爸爸離開得這麼突然，媽媽怎麼會那麼快就走出來呢。」顧慕初心疼地往上看了一眼，「不如，我把媽接到我那兒吧，換個環境，也好不用天天的睹物思人。」
「媽去你家，我們怎麼放心？」顧聿一不同意。
顧慕初不明白，他為什麼反對，「你有什麼不放心的，我現在工作都暫停了，每分每秒都陪在媽媽身邊，照顧她，不比你強？你可以停掉工作，全心全意地陪著媽媽嗎？」
「我怎麼就不可以了？我也可以，大哥也可以，但媽不能總住在你家裡吧？她有自己的家，她最終還是要回到自己的家裡來。」
雖然顧聿一的口氣不怎麼好。
但他說的是事實。
逃避不是辦法，調解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顧之珩沉悶出聲，「你們都別吵了，媽還是留在老宅，大家有時間，就多留在家裡陪媽媽聊聊天，媽需要的是我們每個人，不是一個人。」
顧聿一和顧慕初沒有說話。
大家都默認了大哥的決定。
又下雨了。
顧慕初撐起雨傘，趕緊往上走，「我去接媽。」
顧慕初以為莫念初，會哭得不能自抑。
連安撫的話，她都準備好了。
結果，莫念初並沒有哭，隻是盯著墓碑上的照片在發獃。
顧慕初快走幾步，把傘撐到了莫念初的頭頂，「媽，下雨了，要不，咱們先回去吧。」
「下雨了少霆，那我就跟孩子們回去了，記得我跟你講的話。」
莫念初擡手又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
這才依依不捨的，與之告別。
雨。
越下越大了。
顧慕初盡量讓媽媽的肩頭，全部裹進雨傘中。
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往下走。
「媽，小心一點，台階有點滑。」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