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東笑了一下，拿着雞蛋回了屋裡。
炕已經燒起來了，屋裡暖烘烘的，廖東的母親金絨半躺在床上，問道：“老大，是誰來了？”
廖東把雞蛋放到碗櫃裡。
“是隔壁的知青，知道咱們剛搬來，拿來雞蛋恭喜咱們。”
金絨一聽就笑彎了眼。
她可聽說隔壁住着三個女知青，自己一生就生了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無趣。
老大性子沉默話少，除非你主動和他說話，要不然半天放不出一個屁來。
老二倒是跳脫，就是太跳脫了，整天像隻猴子一樣上蹿下跳，煩人得緊。
金絨做夢都想要個閨女，奈何她男人死得早，這個心願便一直沒實現。
“人家給咱們送了雞蛋，咱家是不是要回禮啊。”
“嗯，我切一塊臘肉給送過去。”
“好好好，有來有往情誼才能長長久久。”
廖東一邊應着母親的話，一邊切了兩塊同等大小，一塊大約有三斤左右的臘肉下來。
另一塊是給沈鴻送去的。
他們能順利在大楊樹村安家落戶，多虧了沈鴻的幫忙。
做人要知恩圖報，是金絨一直教導他們的道理。
金絨看着忙碌的大兒子，忽然說道：“老大，你等下把胡子刮刮，都下山了也把自己拾掇幹淨點，别人看了你不會那麼害怕。”
廖東給肉穿草繩的動作一頓，乖乖點頭。
“好，我等下就刮。”
他先送肉去了沈鴻家。
沈鴻不在家，是張桂英接待的他。
張桂英見他拿了一塊那麼大的肉過來，稍稍驚訝了一下。
“嬸子，這是我自己獵到的野豬肉，吃不完就做了臘肉，味道很好，拿過來給你和叔嘗嘗。”
“那哪好意思，你快拿回去。”
廖東沒有吭聲，把肉擱下就走，他步子邁得大，五六步就出了沈家。
張桂英沒好意思追上去，在門口拿着一條肉拉扯，被人看到不像樣。
“這孩子，咋就這麼客氣呢。”
她轉身把肉挂到了廚房的房梁下。
廖東站在籬笆外叫人。
蘇梅窩在炕上看書，聽見喊聲下了炕透過窗戶往外看，看見是廖東心裡還奇怪他來做什麼？
然後又看見廖東手上提着的肉，瞬間就明白這是來給自己還禮的。
她和林紅梅以及沈柔說了一聲就出去了。
廖東看見隻有蘇梅一個人出來，眼裡露出失望。
“幹嘛，不想看見我啊。”
蘇梅翻了個白眼，她還不想看見他呢。
廖東悶悶回答道：“沒有，這肉是我自己做的臘肉，給你們嘗嘗。”
“謝謝啦。”
蘇梅接過肉，道了謝就走，一點客氣的意思都沒有。
廖東覺得好氣又好笑。
—
臘月二十三，小年。
一早蘇梅就拿着掃帚到處掃塵。
掃塵是為了辭舊迎新，拔除不祥，把一切窮運和黴運通通掃出去。
林紅梅在廚房裡揉面，小年不僅要掃塵，還要吃火燒，包餃子。
這是她們在大楊樹村過的第一個新年，别人有的她們也要有。
祭竈王，吃竈糖，吃火燒，晚上還要再包一頓餃子。
搞起來，通通搞起來。
蘇梅一臉喜氣洋洋，讓忙着掃塵的張桂英多看了兩眼。
“蘇梅你咋這麼高興啊。”
“這不過年了嗎？當然高興。”
蘇梅掃幹淨屋檐下的蜘蛛網，嘴角就沒有放平過。
“這有啥好高興的，年年都過年，這一過年啊，錢就跟不是錢似的，什麼都得漲價。”
張桂英可沒有她那麼高興。
一到過年，光給老人孩子的紅包就是個不小的數目，人情往來啊，走親訪友啊，每件事都讓人發愁。
回到娘家還要應付娘家的嫂子弟媳，她們看你過得好，說的話一個比一個酸，一個比一個陰陽怪氣。
親戚就是盼你不好，希望你永遠被她們踩在腳下的一群人。
蘇梅可沒有親戚要走。
還沒下鄉之前，年年過年她都沒有新衣服，新鞋子。
每年她隻有羨慕蘇蘭的份。
蘇蘭的壓歲錢比她多，蘇蘭分的糖比她多，蘇蘭得到的誇獎比她多。
她就像一頭幹不死的老牛一樣，從學校放假那一天起，天天有做不完的活。
現在好了，這裡隻有她自己，沒有惹人讨厭的蘇家人，她的心情能不好嗎？
從來沒覺得新年如此美妙。
一老一小不同的心境，竟然也奇妙地聊得攏。
“嬸子，我掃好了，先進去了。”
“诶，好。”
蘇梅把掃帚放到牆角，去廚房幫忙剁餡。
忙碌了一天，她們終于把所有的東西都做好了。
三人正坐在炕上準備享受美味的餃子，院子外面忽然有人喊蘇梅的名字。
“蘇梅，你在這裡嗎？蘇梅，蘇梅！”
蘇梅一聽這聲音臉立即沉了下去。
林紅梅：“這誰呀，剛好飯點來找人？”
蘇梅：“肖愛國。”
啪嗒。
林紅梅手上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
沈柔聽過肖愛國這個名字，不就是和蘇梅妹妹搞破鞋的那男的嗎？
他怎麼會來這裡？
肖愛國還一直在外面喊，吵得周圍都有人家出來看熱鬧。
這裡住着三個女知青大家夥都知道，一個大男人在外面喊女知青的名字這事可稀奇了。
一個個連餃子都不吃了，站在門口眼巴巴瞅着。
肖愛國見自己喊了這麼久都沒人出來，還以為知青點的人糊弄他。
跟着來的華盈盈慫恿說道：“愛國同志，蘇梅就住這。你再大聲一點她就出來了。”
肖愛國将信将疑，又喊了三聲蘇梅的名字。
吱呀。
蘇梅推開屋門，扛着鏟雪的鐵鍬氣勢洶洶地走了出來。
肖愛國被她的氣勢吓了一跳，下意識就想跑。
他想到了在蘇市醫院蘇梅扇自己巴掌的畫面，小心肝一顫，轉身要跑。
被華盈盈拉了回來。
“愛國同志，你是蘇知青的對象，跑什麼。”
肖愛國臉色不自然極了。
他是到這兒之後才知青蘇梅和表妹李蝶也在這兒插隊，還沒來得及開心，就被知青點的人告知李蝶的事。
頓時有一道雷劈中了他的天靈蓋，整個人被劈成了焦炭。
好好的表妹為什麼下鄉幾個月就變成了别人家的媳婦，還壞了名聲？
然後又知道蘇梅早就把他搞破鞋的事嚷嚷的整個大楊樹村的人都知道了，心裡氣憤不已。
蘇梅怎麼可以這麼做？
自己隻是背着她和她妹妹好上了，就這麼不可饒恕嗎？下了鄉還不放過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