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軍的婚禮辦得很體面，席面是十裡八鄉投一份，重要的是還有許多縣裡的領導來參加婚宴，給沈家長了不少臉面。
蘇梅是他們的證婚人，她被邀請上台講兩句話。
她便拿着話筒走上鋪着紅毯的台子，簡單說了幾句祝福的話，宣布婚禮正式開始。
婚禮結束後，她在黑水縣逗留了一個星期，考察蘋果合作社的果苗生長情況，然後和縣裡的人開了一場關于合作社未來的茶話會。
會上歡聲笑語，加入合作社的人對種下的蘋果樹充滿了期望。
大楊樹村村長苗國輝聽說了開會的事，自己聞着味就來了，不過他進不去，隻能蹲門口偷聽。
聽見裡面的人在拍那個姓蘇的女人的馬屁，他不由得冷笑一聲。
一群沒見識的鄉巴佬，别人随便畫一個大餅就信了，要是過兩年樹上結出的蘋果賣不出爛在樹上，看你們怎麼辦。
苗國輝從上衣口袋裡拿出香煙，抽出一根點燃。
這煙是越抽越沒有滋味，特别是他聽見姓蘇的承諾會出錢為加入合作社的村集體修路，來年來走大車的時候，手上的香煙就變得苦澀不已。
真是有錢沒處花，花錢送果苗，送化肥不算，現在還出錢修路，咋想的？
有錢沒處花了。
苗國輝怕自己再聽下去會氣死，把煙碾滅了雙手插兜走了。
修吧，修不死你們，看到時候蘋果賣不出去你們怎麼辦？
他回到大楊樹村，村裡人來向他打聽合作社的事。
“國輝啊，你去問了沒，咱們村能加入蘋果合作社嗎？”
“是啊，我可聽說了隻要加入這個合作社不僅送果苗，還送化肥，合作社裡還有種蘋果的專家，遇到什麼問題都可以問專家。可好了。”
“我家後山就有兩百畝山地，我老公公年前就上山捯饬，就想着今年加入合作社好種果樹。”
苗國輝被吵得頭痛不已。
“你們嚷嚷啥，那個合作社是什麼好東西嗎？種出來的果子不包回收，還卡咱們的品質，品質達不到就不收。那要是品質都不達标，咱們的果子賣給誰？”
這也是去年他拒絕合作社這個項目的主要理由。
不過今年大楊樹村的村民不買賬了，他們去打聽過了，那個梅花農場承諾不達标的果子也會回收，去做果幹或者果汁，不會讓大家虧本。
他們蠢蠢欲動，就想要讓苗國輝去縣裡打聽打聽，能不能辦道加入合作社。
看苗國輝的樣子應該是沒去找人說這件事了。
其他人不滿道：“你是村長，當初也是你撺掇着大家拒絕加入合作社的，你得為這件事負責。”
苗國輝後悔得不行。
當初鼓動大家别簽字，他隻是不想讓沈輝那個老東西把帶動大家緻富的好名聲都占了，他想要和梅花農場談判，為大家再争取一點好處後再簽字。
沒想到梅花農場直接繞過他們，把項目給了縣裡，由縣裡牽頭把合作社的任務布置下去。
本來獨屬于大楊樹村的好事，讓整個黑水縣都分了一杯羹，苗國輝心裡已經後悔了。
後來又聽說和梅花農場牽線搭橋的人是沈鴻的兒子沈建國，為了這事他還成了合作社的負責人，專門和梅花農場的人協調溝通，職位往上升了兩級，由一個鄉政府的辦事員，成了縣裡新部門的副主任。
好處還是讓沈家給占了。
苗國輝這個氣，偏偏大楊樹村的村民還不理解他，天天吵着要加入合作社，為着這事已經鬧了好幾回了。
“你們稍安勿躁，現在縣裡最重要的項目就是這個，是好是壞還不知道呢，咱們不妨等個兩年，等真的出成果了再去加入合作社。”
反正兩年之後自己肯定不在這當村官了，村裡人的死活關他苗國輝什麼事。
“那等大家都賺錢了，咱們村的人還是苦哈哈的，就算加入了合作社也要再等三年才能有收益，到時候大家夥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就是啊，村長，現在加入合作社，我們不用出什麼成本，就出點勞力而已。什麼虧不虧的不在乎。”
村民們不好糊弄了。
他們看着其他村的人都一個個幹勁十足種上了蘋果樹，就他們大楊樹村像個無事幹的二流子一樣，整天圍在村口的樹下嗑着瓜子看着别人忙活，這滋味真不好受。
苗國輝沒了耐心，開始趕人走。
“該幹嘛幹嘛去，我去問過了，人家合作社第一期已經結束了，要等第二期開始才接納新社員，我沒的辦法。你們要是實在想加入合作社，就去找有這層關系的人。”
誰有關系？
那當然是沈鴻啊。
苗國輝甩鍋甩得毫無負擔。
這事誰負責都行，他反正負不了責。
大楊樹村的村民見他這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終于意識到他們被苗國輝當槍使了。
當初鼓動着大家不簽字根本就不是因為什麼合同條款不合理，是為了和沈鴻争好處争名聲，結果玩拖了，不僅他自己什麼都沒得到，連帶着大家都失去了一次賺錢的好機會。
憤怒的村民圍着苗國輝讨要說法，激動的人群差點動上手，好在村委還有其他人在給攔下了。
有人看事情鬧大了，怕真打起來就去找了沈鴻。
等沈鴻來的時候苗國輝臉上已經挨了兩圈，兩隻眼圈烏黑，活像那烏眼雞。
怪可笑的。
“沈叔來了，大家安靜一點。”
沈鴻現在已經不是村裡的支書了，但大家對他還是很尊敬，村裡唯一一條水泥路還是他找錢修的，大家都記着他的号。
沈鴻沒有瞧苗國輝難看的臉色，組織村民到外面說話。
“我知道大家夥今天是為了啥，我也體諒大家的心情，隻是合作社第一批社員的招募已經結束了，要等明年夏天開啟第二批社員招募，到時候大家可以以個人名義踴躍報名。”
“沈叔，你說的是真的不？”
沈鴻點頭。
“是真的，在場大半的人都是我看着長大的，我還能匡你們不成。都散了吧，聚在這裡也無濟于事。”
大家得到了保證，激動的心情稍稍平靜。
又想起去年沈鴻把合作社的消息帶回來，大家聽了苗國輝的話拒絕簽字，他挨家挨戶勸說時佝偻的身影，心裡開始有了愧疚。
苗國輝作來作去，最後讓沈鴻的聲望更上一層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