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當回事，但是陸江庭不知道啊。
他以為老王聽進去了，心想着，這麼大的事可能一時半會兒的也辦不下來。
這幾天忙，過幾天再說吧，沒準兒就批下來了。
所以他不打算回家了。
這天發了工資，下班早，他回去了，也隻是等在學校門口。
看王晨晨，看來接王晨晨放學的父母。
他到的時候王晨晨還沒放學，倒是看到爹娘已經早早的過來了。
正在學校對面的樹下等。
陸江庭看着老父親越來越佝偻的背，杵着拐杖走路都費勁兒的樣子，他心裡也不好受。
“爹，我給你買個輪椅吧。”
陸叢擺擺手，“不了，又要花錢，浪費。”
“沒事，我剛發了工資。爹，你看，二百塊呢。”
陸叢還是拒絕，“不用了，我就這幾天腰疼才這樣。我還沒有需要坐輪椅的時候，等我實在走不了再說吧。”
陸江庭心裡一陣發酸，腰疼，就是那天方晴踹的。
老爹得了癌症，還不知道能活多久，她竟然對一個癌症患者都下得去手，她就不怕那一下力道沒拿到，直接踹死老爹嗎？
她就不怕讓他病情加重嗎？
方晴怎麼能這樣？
這與他印象中樸實軟弱善良勤勞的方晴，完全不一樣。
“爹，都怪我不對，怪我不好。要是……要是當初我沒借那錢，沒和玉瑤退婚，你們也不用遭這罪。玉瑤人好，為人善良，她肯定做不出來對你動手的事。”
扶着陸叢的王翠蘭連連歎氣，“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啊？算了算了，兒呐，已經這樣了，你就跟方晴好好過日子得了。”
“好不了，我已經跟王部長說了，我要跟方晴離婚。”
兩人一怔。
陸叢驚道：“真的嗎？”
陸江庭點點頭，“是的，我想過了，我跟方晴過不到一塊兒去，我們在一起就是個錯誤，應該離婚。離了，對她和晨晨也好，對你們，對我，都好。”
“好好好。”陸叢激動不已，“江庭，你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
王翠蘭，“這……要是離婚了，我們怎麼辦？誰照顧我們啊？”
她眼睛還沒好全，等她眼睛好了，莫非要她來當這保姆伺候老頭子？
在老家還行，燒柴火能吃飯。
可是在這裡，她真的不敢用那個煤氣竈啊。
陸江庭說：“娘，我想過了，等離了婚，我花錢給你們請個保姆照顧。”
“啊？那得多少錢一個月？”
“我去打聽過了，找附近的阿姨，五十就能找到一個。”
王翠蘭：“這麼多？不不，不用找了，我自己來就好。等我眼睛好了，我就能照顧你爹了。”
一聽要花這麼多錢，她心想還不如自己幹呢。
雖然那個煤氣竈聽着吓人，但方晴用了這麼久不也好好的嗎？
她為了省那錢，願意學。
“娘，你也不年輕了，五十來塊錢能請個保姆照顧你們挺值的。”
“我和你爹好好的，又不用保姆端屎端尿，這錢多浪費。”
陸江庭扶額，心想老娘還不知道，這五十塊的保姆就給做兩頓飯，洗洗衣服。
如果要端屎端尿住家伺候，肯定不是這個價啊。
不過，他覺得隻要沒有方晴在旁隔三差五的刺激，老爹肯定能多活幾年。
這幾年他們能生活自理，請個這樣的保姆就行了。
等過幾年爹娘年齡再大一些，真不行了，他也渡過了經濟最困難的時候，能請個好點的保姆。
可是老娘接受不了，覺得貴。
這時老爹又開口說：“老婆子，江庭說得對。咱倆都不年輕了，花五十塊錢請個保姆能給咱們煮一個月的飯，我覺得值得很。你看方晴拿五十去買件衣服，整天在家摔摔打打，我還不如花這錢請保姆呢。”
她覺得老頭兒說得有道理，但五十塊錢呢。
兒子上班賺錢不容易，她是看到的，她心疼她兒子。
糾結得很。
這時陸江庭又說：“娘，離婚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離得掉了，這事兒以後再說。”
唉！
“好吧，以後再說。”
說話間學校放心了，陸江庭對陸叢夫妻說：“爹，娘，你們就在這裡等吧，這裡人少，我過去接。”
“行。”
他沒等多會兒就等到了王晨晨。
王晨晨看到他很是高興，主動牽起他的手，跟他說學校好玩的事。
陸江庭很喜歡他，看他開開心心的樣子，不免讓他想到了王建軍。
王建軍是個安靜，又不愛笑的人，回想起來，他好像從來沒在王建軍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笑容。
他知道為什麼。
因為王建軍的親娘死得早，他爹娶了後娘。
有了後娘就有後爹，他的童年不幸福，吃了很多苦，當然笑不出來了。
晨晨沒了爹，和建軍當年的處境太像，他不能讓晨晨步建軍的後塵。
如果他跟方晴離了婚，方晴再婚的話，對方能對晨晨好嗎？
陸江庭一個激靈，又連連告訴自己，不能想這些。
方晴也未必會再婚。
就算方晴再婚，她也不能虧了晨晨，她跟建軍的爹娘還是不一樣的。
抛去那些不好的情緒，陸江庭扶着他爹，王晨晨牽着眼睛不好使的王翠蘭，沒有方晴，他們四個人看起來倒還挺和諧。
剛到巷口陸江庭就不走了，說：“爹，娘，我就送你們到這裡吧。單位還有事，我得回去了。”
陸叢跟王翠蘭都知道怎麼回事，自然沒有阻止他。
但是王晨晨突然叫住了他，“陸叔叔。”
“怎麼了？”陸江庭低頭問。
“陸叔叔，你是不是想跟我媽媽離婚啊？”
陸江庭：“……”他怎麼知道？
是了，那天他們吵架吵得那麼厲害，他也在。
陸江庭蹲下身說：“晨晨，叔叔不管跟你媽媽怎麼樣，永遠都是你陸叔叔，陸叔叔會一直照顧你。”
王晨晨眼淚就流出來，“陸叔叔，你别跟我媽媽離婚好不好？媽媽說她知道錯了，她以後會節省一些，也會對爺爺奶奶好，她和你同甘共苦，咱們一起好好過日子。”
他覺得一定是方晴教他這麼說的，隻笑着摸摸他的頭道：“晨晨，現在你還小，有些事不懂，以後就明白了。回去吧，告訴你媽媽，我跟她過不下去，不是因為她動手打了爺爺，也不是因為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