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就結束了。
黃主任擡頭看向他們,“童年的傷害其實他已經快治愈了,唯一的親人的背叛,擴大了傷害,他後面的話其實是颠三倒四,語無倫次的,這是我總結後記錄下來的,并不是他的原話。”
易雲碩倒吸一口涼氣,“遇上這種事誰不瘋啊,後來呢,後來又怎麼樣了?”
“我跟他說,國外有親子鑒定的技術,咱們國内正在引進,讓他再等一等。”
傅懷義:“他沒等到。”
“是的。”黃主任長歎一口氣,說:“這是他最後一次找我記錄下來的,之後他就出任務去了,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易雲碩:“這麼說他應該很想知道真相,在知道真相之前不會想着赴死。”
黃主任擡了把眼鏡,“誰告訴你他想赴死?”
易雲碩:“這……”
好像是他們猜測。
莫非他們猜錯了,人家就是正常的犧牲?
黃主任繼續道:“我勸過他了,我跟他說,你本來對方晴就沒多少感情,要是查出孩子不是你的,正好和她離婚。至于你弟弟也可以割舍了,正好割舍到老家所有的人,留在這裡迎接新生,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如果是你的孩子,那你們一家三口就好好過日子,你撞見的一幕,或許真的隻是你的幻覺。當時我看他聽進去了。他一直積極的在我這裡拿藥吃,他不再是看不到出路的困獸,他怎麼會自願赴死呢?”
以前他們猜王建軍自己想不開,因為他那個樣子确實不像正常人嘛。
現在聽了醫生的話,想想也有道理。
其實那時到底如何,隻有陸江庭知道,因為當時隻有他們兩個人。
易雲碩:“黃主任,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也不說啊。”
“跟誰說?誰在乎?也沒人來問我啊。”
易雲碩:“……”
“再說這是病人的隐私,照說他去世了,沒有得到他家屬的允許我是不能說出來的,能告訴你們我已經違規了。”
傅懷義馬上表示,“黃主任您放心,我們不會說出去。”
易雲碩聞言也點頭道:“對,您老放心,我不會說的。”
“反正我要退休了,說不說随便吧,我也不怕了。”
二人:“……”
“這東西你們拿走吧,當我送你們的。”
啊?
傅懷義弱弱的問一句,“您什麼時候退休?”
“下個月。”
哦,難怪。剛才還說病人的隐私不能洩露,這會兒就打算把病曆給他們,原來他下個月就退休了。
旁邊的年輕醫生說:“老師,醫院不是打算返聘您嗎?”
“我拒絕了。”
“呃……”
“我打算回老家的醫院去接受返聘。”
“啊?老師,您老家在鄉下啊,哪有這裡待遇好。”
“但是那裡才缺醫生,尤其是精神科。”
“對了黃主任,這裡邊寫的陸江庭……是不是也來找過你啊?”
黃主任點點頭,“他是另一種煩惱。”
“他的病應該就跟王建軍有關,您……怎麼沒把這個給他?”
黃主任道:“軍部安排他過來,是為了治愈他的心理問題。他是這個故事裡的重要人物之一,我看他心理承受能力不夠,告訴他,他的心境可能就崩塌,我如何向軍部交代?”
這……
易雲碩還想再問,被傅懷義拉出去。
易雲碩不解,離開醫院後問:“你咋攔着我呢?我看這老登兒就是故意的,他知道啊,他不說。”
“他知道什麼?”傅懷義拍着那病曆說:“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的記錄,他自己都在記錄裡說那是幻覺,你說他怎麼說?一旦公布出來,萬一是假的呢?豈不是謠言就能擊潰一位剛死是丈夫的可憐女人。而這個女人的身份,會直接毀了黃主任的職業生涯。”
易雲碩:“……”
“當然,重要的是,黃主任與王建軍不過是普通的病患關系。大家都是普通人,多為自己和家人考慮再正常不過,他沒必要拿自己的前程去見義勇為,多理解下吧。”
可以說黃主任怕事,不想惹麻煩,但這隻是再正常不過的人之常情。
傅懷義與易雲碩拿着這份屬于王建軍的病曆離開,回到傅懷義家,坐在沙發上沉默了半下午,兩人大眼瞪小眼。
許久之後易雲碩才開口,“也就是說,王晨晨可能不是王建軍的兒子?”
傅懷義點點頭。
“那現在親子鑒定有了嗎?”
“有,還沒用于民事案件,但咱們要做還是容易的。”
“那就做呗。”
“怎麼說?”
“咱們把這個給陸江庭,陸江庭還不得把王晨晨和王建國綁去做。”
傅懷義沉默半晌,道:“等王建國來了再說。”
“好,應該快了吧?”
“我跟他說三四月份,應該快了。”
……
林玉瑤去市區出差了,晚上才回來。
看完王建軍的病曆她大為震驚,腦子裡不斷的湧現出上輩子的事。
一直到她死,方晴的秘密都沒有曝光過,王家人也沒來找過方晴麻煩,所以根本沒有人知道王晨晨可能不是王建軍的孩子這件事。
當然,過年時去王家走那一遭,林玉瑤也算明白了王家人為什麼沒來找方晴的麻煩。
他們根本不知道方晴得了這麼多好處,以為鎮上的房子是租的,而且不知道有賠償金。
工作的事他們更是無從得知。
而山裡人的想法很簡單,方晴一個沒讀多少書的女人,還帶着個孩子,那日子肯定不好過。
老兩口捂緊自己的養老金,還擔心方晴把孩子丢給他們養,找他們麻煩呢。
所以自然不會主動去找方晴的麻煩。
再則,王建軍那個繼母多半是知道那孩子是誰的,想着方晴能把孩子帶好就不錯了,又怎麼可能找她麻煩?
而這一次不一樣,貪婪的他們知道方晴因為王建軍得了這麼多好處,他們哪裡還坐得住?
來,肯定得來,估計再有一兩個月就到達戰場。
“瑤瑤,這東西你看要不要給陸江庭?”
“給,當然要給。”林玉瑤咬着牙,滿心的憤怒與仇恨,“但不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