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謝七七跌下椅子，銀針也落空了。
金先生站起身，手捏著銀針忽地笑出了聲。
「這能發音，會說話也不是不可能吧！」
「小鈴鐺，為師這醫術高明吧！」
他的笑聲陰鷙中帶著點調侃，謝七七聽在耳中，卻渾身不適。
這個金先生，怎麼處處透露著詭異啊！
「還不肯說話嗎？」
金先生轉動著銀針，俯身下來：「為師會很多針灸手法，比如搜魂針，一針下去，五臟六腑都會痛，讓你痛不欲生，就算三歲時你做了什麼，你都會老老實實地說出來……」
「你聽說過錦衣衛的酷刑嗎？為師不喜歡那種血腥野蠻的方法，為師還是更喜歡這樣斯文的手段。」
謝七七渾身顫抖，搜魂針王秩和她說過，效果的確如金先生所說，金先生不是危言聳聽。
「我……我不是啞巴，我隻是怕被人當成姦細！」
謝七七逼不得已承認了。
金先生看逼得謝七七開口說話了，滿意地坐了回去。
他把玩著銀針問道：「你是東越人，說說你的來歷……」
謝七七在來之前已經想好了說辭，她一半真一半假地道。
「我……奴婢是東越的官奴，從小父母雙亡，這次戰亂奴婢逃了出來，沒想到遇到亂軍，慌亂之下失足落海，等奴婢醒來，就在船上了。」
「金先生，奴婢真不是存心隱瞞，是怕被當成姦細！」
謝七七說的大部分是事實，隻是略去了一些關鍵的細節。
金先生認真地看著她，見她神情坦然，對自己的目光有畏懼也有乞求，對她的話就信了大半。
而且謝七七額上的奴字他是親眼看過的，可做不了假。
「你一個奴婢，能拜我為師，為什麼不願意？」金先生問出了這個問題。
正常的奴婢遇到攀高枝的機會，怎麼可能不抓住呢？
這一點不像奴婢！
謝七七也想好了這問題的答案，她苦笑：「金先生知道奴婢患了肺癆，命不久矣了。」
「多活一年半載對奴婢來說沒什麼用，奴婢不願拜金先生為師，不是看不起金先生，是想趁活著，去江南我老家看看我父母生活的地方……」
這話也是謝七七以前的想法，也是一個真正的絕症患者會有的想法。
金先生聽到這對謝七七的猜疑心去了大半。
他想了想道：「東越、西越正在交戰，你回不去了，不如安心留在我身邊，跟我學醫術，以後能活長久點，再做打算吧！」
謝七七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她怎麼聽出金先生語氣裡有絲憐憫？
「金先生……你……你收留我，不會給你惹麻煩吧？」
謝七七試探的問道。
金先生冷笑道：「笑話，我收幾個徒弟，怎麼就惹麻煩了，放心，隻要你乖乖聽話，為師會護著你們的！」
「起來吧！」
謝七七還坐在地上，聽到金先生的話，她才站了起來。
金先生端詳了一下她的手，道：「會繡花嗎？」
謝七七誠實地道：「做官奴縫縫補補學過，太精細的繡花沒學過。」
金先生又問道：「懂藥材嗎？」
謝七七哪敢說自己懂醫術，垂了頭道：「隻懂幾種簡單的藥材，做官奴的時候小吏不給請大夫，自己挖點熬了喝。」
金先生皺眉，想到什麼又問道：「桃夭說你識字，怎麼學的？」
謝七七沒想到金先生連這事都知道，她倉促之下把奚老伯說了出來。
「和我一起做官奴的有個老先生，他識文斷字，他念我年紀小可憐，教我的！我隻是會一些普通的字，千字文沒學完……」
金先生頷首，這些說辭都挑不出毛病，看來這丫頭說的是實話。
「行了，你一會搬去和玉環住，她比你懂得多，你和她多學習，明天你們兩人來我這，我教你們認識藥材。」
謝七七謝過金先生就走了出去。
玉環似乎已經得到了金先生的命令，候在了謝七七艙房外。
看到謝七七，她低笑道：「鈴鐺，以後我們就成了師姐妹了，你看，聽我的沒錯吧，拜了金先生為師，待遇都好了，你不用擠在這潮濕的艙房了。」
玉環帶了面紗，身上也換上了華麗的衣裙。
謝七七看玉環有些沾沾自喜的樣子，心裡閃過了一個想法。
也許玉環被雲小姐劃傷臉，也不全是無辜的。
她半夜在甲闆上遇到燕王，真是偶遇嗎？
難道不是抱著攀高枝的想法去的嗎？
這畢竟是自己的猜測，沒得到證實，謝七七就沒想下去。
她沒行李，隻有桃夭給自己的兩套換洗舊裙，她收拾出來就隨著玉環搬到了上面。
等上了二樓甲闆，謝七七就看到幾個女人堵住了她們的去路。
為首的正是郝妍郡主。
謝七七之前看到過她，隻是謹遵桃夭的吩咐對她避而遠之。
郝妍郡主年芳十六，天生麗質，臉蛋嬌媚如月，眼神顧盼生輝。
她喜歡穿紅，一襲紅色煙羅紗，用五色金絲線綉著朝陽拜月飛騰的五彩鳳凰，襯得她更加光彩耀目。
郝妍郡主打量了一下謝七七，就忽地笑著伸手拉住了謝七七的胳膊。
「聽說金先生又收了一個徒弟，就是你吧，你叫小鈴鐺？走，去我屋裡聊聊，我看看你有什麼過人之處……」
不等謝七七拒絕，她強硬地拉著謝七七就走。
「郡主，奴婢要帶鈴鐺去她屋裡，你不能帶走她……」
玉環心虛地叫道。
郝妍郡主回頭瞪了一眼玉環，笑道：「船就這麼大，你還怕她丟了嗎？本郡主隻是找她聊聊，一會就會送她回去。」
郝妍郡主的幾個侍女堵住玉環，玉環也不敢和郝妍郡主為敵，就看著謝七七被郝妍郡主拖到了她的艙房。
謝七七隻是慌亂了一下就鎮定下來。
郝妍郡主都說自己是金先生的徒弟，而金先生是燕王最看重的人。
隻要郝妍郡主還想著要做燕王妃，她應該不會做什麼蠢事得罪金先生。
進了郝妍郡主的艙房，郝妍郡主就鬆開了謝七七。
她湊近謝七七耳邊，低聲地道：「鈴鐺，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如實說我就不為難你，否則，你看看窗外，你說我把你推下水，你還有命嗎？」
郝妍郡主的艙房有扇長長的窗子，外面就是海。
謝七七聽懂了郝妍郡主的威脅。
她這是篤定殺了她也不會有人怪罪她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