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明霞姐弟倆騎了自行車出去，幸好那燒臘店還剩半隻燒鴨和一些豬頭肉，鄭明霞便全都買了。
回去的路上，鄭鴻飛有些郁悶的問鄭明霞：“姐，為什麼咱們得爺爺奶奶跟樂樂的不一樣？”
鄭鴻飛一直羨慕安安樂樂有外公外婆，每次來都會給他們買好吃的，買新衣服。
所以，鄭老漢兩口子來了，他是很高興的。心裡已經計劃好了，等爺爺奶奶給他買了東西，他就去樂樂面前顯擺顯擺的。
可現在，這個期望似乎要破滅了。
鄭鴻飛已經11歲，讀五年級了，今年9月份就要升初中了，該懂的基本都懂了。
這半個下午相處下來，他發現自家爺爺奶奶跟樂樂家的完全沒法比。
不說他們來了，連顆糖都沒給他帶。跟他說話也沒啥熱乎勁，對他姐更是有點頤指氣使的。
剛才吃飯的時候，眼裡就隻有肉，絲毫不管别人也要吃，一個勁兒的往自己嘴裡塞，十分的沒有禮貌，有點…像故事中說的那個…餓死鬼…
“好像幾百年沒吃過肉似的。”鄭鴻飛又補充了一句。
“可能他們在鄉下日子不好過，沒肉吃吧。”鄭明霞答，她也不好在弟弟面前說爺爺奶奶的壞話。
“可是娘不是每個月給他們寄20塊錢嗎？怎麼會沒肉吃呢？”鄭鴻飛多少知道一些，之前娘還經常說爺爺奶奶騙他們家的錢呢。
“這…可能爺爺奶奶比較節省。”這話說的鄭明霞自己都不信。
她爺爺奶奶看着，可是一點都不瘦，一看就不像沒吃的。她朋友的爺爺奶奶從鄉下來的，哪個不是幹瘦幹瘦的，而且還曬的黝黑。
她爺爺奶奶雖然膚色說不上白，但一看就不像經常幹活的人。
他們極少回去探親，這麼些年，也就回過兩次。
對于老家的親戚，可能老大鄭鴻兵會熟絡一些，鄭明霞也就是隻認得出人的程度，鄭鴻飛更是屬于沒有印象。上一次回去的時候，他還很小，完全不記事。
姐弟倆沒再說話，一路沉默着回去了。
等肉買回來，鄭國盛父子三人這才喝上了酒。這時，那碗紅燒肉早就空了，就是煎雞蛋，也隻剩了幾筷子。
等吃完飯，鄭明霞和王翠梅，一個洗碗，一個去院子裡洗衣服去了。鄭國盛一家子則大爺一樣，坐客廳裡談天說地。
鄭老婆子趁機問鄭國盛：“俺聽明霞說，恁媳婦這工作，是隔壁的家屬安排的。國盛，恁明天跟她家男人說一說，把恁幾個弟弟和侄子也安排進去。”
在鄭老婆子看來，隔壁家屬願意給王翠梅安排工作，肯定是看在她兒子的面上。
鄭國盛一愣，他讓爹娘過來，本就是想借他們的力，讓王翠梅把工作辭了。怎麼現在反倒他們動起了去那裡工作的心思？
“娘，你說什麼呢。隔壁那媳婦可是資本家後代，現在全家又重新當起了資本家，我們可要少跟他們沾邊。翠梅在那裡幫工，我都提心吊膽的，生怕哪天被連累了。”
“掙的錢不多，承擔的風險又大，我一直叫他不要幹了，她又不肯。我還想着，你們過來後，幫我一起勸勸她，讓她把工作辭了。”
雖然王翠梅工作後，家裡經濟寬裕了不少，但他的工資又不是養不起家，比起脫離掌控，他甯願王翠梅不工作。
“哎呦，這麼多錢的工作，為啥不要了？”鄭老婆子不解。
“不是說改革開放，允許私人做生意了嗎？”鄭老漢也問。
“這哪說的好，萬一哪天又不改革了呢。”鄭國盛道。
“那現在是允許的吧？”鄭老漢追問。
鄭國盛有點僵硬的點頭。
“那這不就成了。”鄭老婆子趕緊道，“讓幹的時候，咱就幹，不讓幹了，咱就回鄉下去。”
“一個月六十塊錢呢，國盛。你弟他們在鄉下地裡刨一年，都不一定能分到六十塊錢。”
“娘，你懂啥。給資本家幹活，到時候是要被清算的。”
鄭老婆子一聽，有些急了，國盛這意思，是不準備替他弟弟們開口了。鄭老婆子最是愛财，這眼看好幾個六十塊就要不見了，哪能讓。
“清算也清算不到咱，又不是咱當資本家，咱家祖上十幾輩貧農。咱就是幹活的，被剝削的。”
“到時候不讓幹了，咱就第一個跳出來舉報批鬥他們，說他們剝削，這不就摘幹淨了。”就跟當時鬥地主一個樣，鬥得越狠摘的越幹淨。
鄭國盛一時語塞，被他娘這套無恥的手說法搞的有點羞愧。
“娘，别說了，我不同意。”鄭國盛一言否決，“翠梅一個人，已經有些影響我工作了，到時候如果我弟他們都去了，說不定我都要被降職了。”
要他去跟陸長征低頭，想都不要想。
鄭老婆子還想說什麼，鄭老漢見大兒子似乎生氣了，趕緊出聲制止：“閉嘴！你一個鄉下老婆子懂什麼，聽兒子的。”
鄭老婆子見男人開了口，便閉了嘴。
晚上睡覺的時候，鄭老婆子越想越可惜，對鄭老漢道：“他爹，恁剛才為啥不讓我說。”
“隔壁的媳婦家是資本家都不怕，咱不過是幫資本家幹活，有啥好怕的？”
這麼多錢呢，鄭老婆子真是抓心撓肝。
他們現在全靠老大家寄錢，如果鄉下的幾個兒子也掙錢了，一家再每月給個10塊錢的，他們老兩口一個月就有50塊錢了，那日子得過的多美。
“老大明顯不願意，恁再說，要是把他惹毛了，不得把咱趕回去。”鄭老漢瞪了她一眼。
這大城市的房子，多幹淨，還有電視可以看，他才不想再回鄉下去。
“老大不過是怕影響不好，俺跟他掰扯明白不就行了。”
“你懂啥！老大自小好面子，估計拉不下這個臉。安排媳婦一個不算，還得把自己兄弟都安排進去，這得賣多大人情。”
“這事老大出面不方便，等明天我問清楚隔壁的情況，等找了機會，我們自己去說。”
鄭老漢也是舍不得那個錢，這些年在鄉下又被人捧慣了，别人凡事都賣他兩分臉面，自視過高，以為他一個長輩去說，别人就會賣他面子。
第二天，鄭國盛和王翠梅上班後，鄭老漢叫來鄭明霞，問她蘇茉一家的情況。
今天早上，陸長征父子三人在院子裡打拳，鄭老漢看到了，還跟他們打了招呼。他見陸長征這麼年輕，便默認他是兒子的下屬，心裡的把握更大了。
等聽鄭明霞說了後，震驚的不行，“恁說啥？那年輕人官比恁爹大？”
鄭明霞點頭，“是啊，早幾年就比我爹級别高了。”
蘇茉有時候會跟王翠梅一起去領工資，所以王翠梅對陸長征的級别是很清楚的，回來說了鄭明霞也就記下了。
“高多少？他什麼級别？副師長？”
真是人外有人，他以為他兒子已經夠優秀了，年紀輕輕就是團長級。
“早兩年就我娘說，好像升師長了。”
鄭老漢抽了口氣。
一旁的鄭鴻飛默默補刀，“已經不是師長了，又升了，我聽樂樂說，他們過完年要搬到後面那些兩層的小樓去。”
鄭老漢有些不淡定了，如果是領導的話，要去談，可就得注意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