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餓壞了，這麼大一點小人一個人硬是把大半碗的餃子和湯全都吃得乾乾淨淨。
吃完了還眼巴巴地瞅著喬婉，也沒敢要。
喬婉摸了摸她的腦袋，
「不能再吃了，晚上吃多會積食的。」
主要孩子猛然一天沒吃飯，又這麼小，脾胃本來就不好，一下子吃這麼多，她是怕孩子一會兒撐得難受。
妞妞懂事地點點頭，不給居然也不哭鬧。
這麼懂事的孩子，反倒讓人心裡有些無奈。
喬婉拉著妞妞出了門，孩子總得給人家送回去。
無論房東兩口子是怎麼想的，但是總得勸勸玉梅，總不能自已跟丈夫置氣，連孩子也不管。
不過喬婉倒是奇怪，平日裡看玉梅見到自己的丈夫那是謹小慎微。
看起來也不是個能反抗的，不然的話也不能聽到徐鋼鐵成天在那裡罵媳婦。
沒想到還是個鬧脾氣的。
拉著妞妞進了屋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沒想到屋子裡這麼冷。
也不知道徐鋼鐵是怎麼折騰的，這屋裡連蜂窩煤爐子也不生。
無論如何家裡還有一個大著肚子的媳婦和這麼小一個孩子。
妞妞倒是熟門熟路，直接跑到牆邊拉著了電燈，他們家的燈繩比較長，大概是為了方便孩子開燈。
妞妞跑向裡屋，嘴裡喊著。
「媽媽，媽媽。」
喬婉卻沒有聽到有人回答的聲音，心裡暗暗一沉。
怎麼感覺這麼不太對呀？
不會自己又攤上什麼大事兒了吧？
可是無論如何也得進去看一眼，總不能自己把這麼小一姑娘就扔在屋裡。
挑簾子走進去，這才看到玉梅挺著個肚子躺在炕上。
側身面朝窗戶，隻能看到一個背影，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妞妞跑到了床跟前，用手推了推媽媽，可是看玉梅的架勢居然沒反應。
喬婉急忙上前。
「玉梅嫂子！玉梅嫂子！」
用手搖了搖玉梅。
突然聽到玉梅發出了一聲呻吟，喬婉這才鬆了口氣，生怕真的出現了什麼命案。
「疼！疼！」
喬婉這才發覺玉梅平躺下來的臉色蒼白，大概剛才側著身沒有注意，這會兒平躺下來，才發覺她身子底下這一塊兒已經濕了。
喬婉忽然有點兒驚慌，玉梅現在可是大著肚子，眼看著月份不小，看這個樣子應該是出了問題。
「玉梅嫂子，你怎麼了？」
「小喬……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肚子疼。」
玉梅面色蒼白，渾身都是冷汗，斷斷續續的說道。
喬婉這才意識到恐怕真的出事兒了。
急忙跑到門口喊了一聲。
「何大娘，何大娘，玉梅嫂子好像是要生了。」
這一嗓子不光把何大娘喊來了，院子裡的其他街坊也都紛紛打開了門，探出了頭。
有相熟的院子裡的婦女，還是打著傘過來幫忙。
何大娘好在今天休息了一天，吃了葯又吃了飯，喝了水整個人都緩了過來，不然這一陣兒還真幫不上忙。
急急忙忙打著傘，外面多加了一件衣裳，才跑了過來。
「怎麼了？怎麼了？玉梅要生了嗎？這要生了趕緊給送醫院。」
「剛子呢？他媳婦兒要生了他人呢？」
玉梅在床上疼得呻吟。
「何大娘，剛子昨天跟我吵了架，一大早就出了門，還沒有回來。」
何大娘聽完這話自然知道，自從玉梅廠子裡下崗之後，徐鋼鐵對待自己媳婦兒就一天不如一天。
「行了，行了，你別說了，院子裡的都來搭把手，快咱們撐著傘送玉梅，趕緊去職工醫院。」
看到外面沒人動，何大娘急了。
「你們都幹什麼呢？都是街坊鄰居的準備，見死不救啊？
誰敢保證誰家以後不會遇到這種事兒，趕緊的。」
張翠芳冷笑一聲，
「何大娘，您可不能這麼說，我們那叫見死不救啊，她自己男人都不管呢，我們管得著嗎？」
還是旁邊的兩個嬸子實在是不忍心。
「行了，我喊我家大壯趕緊找個三輪車。」
喬婉一聽，急忙說道，
「我有三輪車現成的，空著呢。」
在這會兒自然人命更重要。
跑回自己屋裡拿了鑰匙出來遞給了何主任。
何主任又著急，院子裡的人七手八腳把玉梅擡上了三輪車。
打著傘，穿著雨衣，推著三輪車往醫院趕。
不大一會兒功夫，整個屋子都空了下來，張翠芳冷笑一聲。
「哼，一天愛多管閑事，又不是給我生孩子。」
白了一眼喬婉，扭著身子回了屋，其他人也各回格屋。
喬婉看了一眼屋裡的情況，人家主人家不在家，她在留在這裡也不合適。
走到門口剛準備關門，卻看到小丫頭跟在自己屁股後面，居然跟了出來。
「妞妞！」
「姨，怕！」
小丫頭還不會說完整的話，隻能用單個的字來表達自己的意思。
可是眼神裡的害怕，顯而易見，喬婉終究是不忍心。
隻好把裡面的燈拉滅，把門關上，外面掛上了鎖。
拉著小丫頭來到了自己屋裡。
「今晚你就跟姨睡！」
想也知道，玉梅今天晚上去了醫院，就算現在生不下來，天亮前肯定要生，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那個徐鋼鐵萬一今天晚上不回來，總不能真把三歲的孩子一個人扔在屋裡。
但凡是個人都沒有鐵石心腸，也不會這麼做。
小丫頭非常乖巧懂事，跟著她進屋，坐在小闆凳上居然沒有像平常的三歲孩子一樣到處亂跑。
有點兒乖巧的不像話。
喬婉嘆了口氣，這就是窮人家的女兒早當家，孩子太早熟了。
燒了一大盆熱水，給孩子洗了個熱水澡，把身上的衣服換了下來。
等給孩子洗完澡，都不知道該說啥。
這孩子太瘦了，整個身上肋骨瘦得都已經突出了。
也不知道這兩口子是怎麼養孩子的。
孩子今天在泥地裡摔了一跤，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經潮了。
喬婉把小丫頭直接塞到了被窩裡，給她蓋上了厚厚的棉被。
又把小丫頭髒了的衣服洗出來直接晾在了繩子上。
一扭頭回來才發現小丫頭居然已經睡著了。
白白凈凈的小臉兒就那樣溫順地枕在枕頭上，躺在被窩裡一動都不動。
喬婉摸了摸這小丫頭的頭髮，又不由自主一臉慈祥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要是自己也生個這麼乖巧可愛的小丫頭，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何主任到了大半夜都沒有回來，大家就猜測應該是玉梅生了。
這一夜的雨依然沒有停，整整下了一夜，這一晚上何主任沒回來。
徐鋼鐵也沒回來。
大志把三輪車還給喬婉的時候交代了一聲，玉梅到了醫院就被送進了急診室，聽說情況不樂觀。
已經有人去找徐鋼鐵，畢竟徐鋼鐵才是家屬，萬一真遇到什麼事兒，得家屬才能簽字。
第二天雨停了。
喬婉打了個哈欠，翻身做起。
撩起窗簾往外頭看了一眼，這才發覺昨天晚上。
雖然雨停了，可是居然下起了小雪。
天氣依然不好，陰沉沉的，看那個樣子，這小雪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
院子裡已經傳來了人們的聲音，看樣子啊，大家都起身了。
喬婉一回頭就看到了，睜著一雙烏溜溜大眼睛盯著自己的小丫頭。
看到她回頭，小丫頭露出了一個笑容，露出了兩排整齊的小白牙。
「姨！」
喬婉探過身去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不得不承認，這丫頭是真可愛。
喬婉起了身痛開了火一晚上，屋子裡的溫度就降了下來。
蜂窩煤爐子用煙囪取暖自然是比不上暖氣。
穿上了厚實的外衣，用手摸了摸繩子上小丫頭的衣服還沒有幹。
不由得有點兒發愁，這丫頭總不能一直躺在被窩裡。
不過再烤烤一上午應該差不多就幹了。
找了一件自己的秋衣給小丫頭套上。
她的這件保暖秋衣比小丫頭的小夾襖可暖和多了。
又告訴小丫頭，穿著秋衣不許出被窩，就在被窩裡待著。
小丫頭也很乖巧，就那樣身上圍著被子，坐在被窩裡，看著喬婉忙裡忙外。
喬婉捅開了蜂窩煤，先燒水洗了臉刷了牙，也給小丫頭擦洗一下。
昨天洗完澡，小丫頭今天立刻顯出了乾乾淨淨的模樣，看起來又文靜又可愛。
早上做了一鍋挂面湯，喬婉特意多煮了一些。
她覺得何主任應該差不多早上該回來了。
把薑末和蔥末爆香，然後加了一些水，煮好挂面，荷包兩個雞蛋，燙一些青菜。
小丫頭坐在被窩裡，時不時探出小身子瞅一瞅蜂窩煤爐子。
喬婉感覺小丫頭的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
「餓了吧，乖乖等著一會兒給你吃。」
妞妞拍著小手乖巧地縮在被子裡，
「乖乖！」
喬婉這邊剛做好飯，果不其然，聽到隔壁傳來的動靜。
想必是何主任回來了。
急忙打開門走了出去，果不其然，何主任正在廚房裡捅蜂窩煤爐子。
昨天何主任一天沒開竈，蜂窩煤爐子，這會兒早就熄了火。
何主任臉上又青又白，看樣子累得不輕。
「何主任，我做了挂面湯，你過來熱乎乎的先喝一碗，妞妞也在這邊。」
何主任一聽這話也沒客氣，跟著喬婉就進了屋。
「小喬也不知道該咋謝你，你說昨天你就管了我一天飯，今天又要管。」
看到洗得白白凈凈的小丫頭縮在喬婉的床上，不由地走過去同情地摸了摸小丫頭的小臉蛋兒。
小丫頭什麼事兒也不懂，懵懵懂懂地沖著何主任露出了笑容。
喬婉把小丫頭抱到沙發這裡，坐在沙發跟前的小闆凳上。
怕小丫頭受涼，所以特意找了一雙長襪子給小丫頭套在腿上，果不其然，這個樣子小丫頭暖和多了。
還有先得意地用手捏了捏自己腿上的襪子。
「妞妞趕緊吃，不然一會兒都會凍感冒的。」
妞妞看著端到面前的小碗裡的荷包蛋，立刻露出了月牙兒似的笑容。
拿著筷子歡快地吃起來，不用人喂，倒是很省心。
喬婉給何主任盛了一大碗麵條，本來煮的時候就已經算了何主任的。
「何主任，玉梅怎麼樣？」
於情於理都該關心一下自己家的女房東。
「唉你說玉梅也是個苦命的，怎麼就碰上了徐鋼鐵這樣的混賬東西？」
何主任扔下一句話，一口氣把一大碗的麵條吃完。
小丫頭早就吃完，已經上炕了，喬婉給她找了一個小兔子塞到她懷裡，果不其然，無論什麼年紀的小姑娘，看到這種毛絨玩具都無法抗拒。
一個人縮在被子裡抱著小兔子玩的，自得其樂。
喬婉這才走過來低聲問何主任到底怎麼回事兒。
何主任看了一眼床上的孩子，壓低了聲音把事情說了一遍。
「徐鋼鐵那個混賬東西。
家裡錢全在他手裡，昨天把玉梅送到醫院是我墊的錢。
結果派人去廠裡找徐鋼鐵，才知道徐鋼鐵根本就沒有去廠裡。
昨天休息！」
喬婉聽到這話睜大眼睛，徐鋼鐵昨天休息，那他去哪兒了？
如果自己沒記錯作業，可是徹夜未歸。
「找了半天，有車間的人看見他去了槐樹衚衕。結果誰成想在槐樹衚衕老於家的寡婦那裡居然撞上了他。
你說自己媳婦兒大著肚子快生了，他居然跟其他女人胡搞。」
何主任回頭看了一眼小丫頭，聲音壓得更低。
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你不知道昨天找到徐鋼鐵的時候，那叫一個難看。
徐鋼鐵一聽說生了個丫頭，都不願意去醫院看他媳婦兒。
愣是把玉梅一個人扔在醫院裡。」
「這男人的心狠啊。到了這個關頭，居然都不願意去醫院看自己媳婦兒一眼。」
喬婉倒是沒想到那個徐鋼鐵居然會搞出來這種桃色事件。
「那玉梅呢？」
「玉梅昨天早產，送去醫院就大出血，生下來一個小丫頭身子很弱。
醫生說了這丫頭以後很難養，能不能養活都是個問題。玉梅昨天受罪了。
醫生說玉梅以後不能生了。」
想起玉梅聽到醫生這話時候那悲痛欲絕，痛不欲生的樣子何主任也是心裡難受。
這年頭兒女人要是沒能生了兒子，那就是罪。
要是再不能生孩子，那就是罪上加罪。
玉梅的男人現在一看已經破罐子破摔。
連演掩飾都不稀罕掩飾。
「那些鋼鐵就真不管他媳婦兒了？」
喬婉兇口的憤怒怎麼都掩飾不住。
「我警告他，如果他不好好照顧他媳婦兒，我就到廠裡找他們領導去。這不徐鋼鐵才老老實實去了醫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