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糾結，落入傅行琛眼中。
傅行琛面色一沉，在她對面坐下，矜冷的面容下隱隱藏著落寞。
「放心，我不會拿救命之恩，要挾你跟我復婚。」
姜黎黎瞳仁驟然擴大，她哽住幾秒道，「我是想謝謝你，聽說你傷得很嚴重，醒了後那麼快就出院……要注意身體。」
隻是謝謝他。
這話說出口，不僅她的心驀然一沉，連傅行琛的心都跟著沉了。
「姜恆呢。」傅行琛坐姿端正，腰闆挺直，看起來像是隨時要走的。
姜黎黎並不知，他隻有這樣坐著才能不牽扯到傷口。
「他公司有事，不能及時過來，本來就是替我謝謝你，我親自謝也可以的吧。」
傅行琛點點頭，接過服務員遞來的電子菜單，按照自己口味點餐。
他點完，姜黎黎又點了幾個。
服務員一走，包廂氣氛將至冰點。
姜黎黎低垂著眼眉，想了無數的話題，卻不知如何說出口。
猶如回到了兩年前，她剛嫁給他，與他單獨相處時絞盡腦汁地想話題。
一個又一個的話題，不是怕他不感興趣，就是怕說錯話他會生氣。
包房光線昏暗，一簇光芒聚攏在兩人周身，四周靜謐又黯淡。
傅行琛手執刀叉，慢條斯理吃著盤中食物。
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讓他下顎瘦削，五官更為有型俊朗。
他撩撥眼皮，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著，掃了一眼對面坐著的姜黎黎。
姜黎黎下巴尖尖的，細細的脖頸向下，是若隱若現的鎖骨。
她也瘦了不少，腰肢一手可握，瘦得令人心疼。
「林曦月和林夕然的案件，等警方梳理清楚會給你一個交代。」
傅行琛率先開口，他已經了解了整個事情的經過，但從他嘴裡說出來的，姜黎黎不見得信。
想到了什麼似的，他又添一句，「她們的案件是公開性的調查，彼時會拿出證據，沒有人能操控。」
意思是：他沒有偏袒幫襯她們之中的誰。
姜黎黎放下筷子，眼眸輕擡與他對視。
「我知道，事情都是林曦月做的，她還騙我……林夕然沒有坐牢，我一直以為林夕然都在國外。」
聞言，傅行琛瞳仁一震。
難怪，他解釋清楚與林夕然都是誤會後，姜黎黎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離婚。
「她們是我們之間出現問題的導火索，但最終原因出在我們身上，不僅你有問題，我也有。」
姜黎黎後悔，若她一開始就沒有聽從張青禾的教唆，沒有在傅行琛面前活得那麼沒有尊嚴……
一切都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或許他會愛上那樣的自己。
又或許……她能早點兒看透他當時的薄情，早點兒死心離婚，不會越陷越深。
他們的關係變得越來越複雜，隔閡也越來越多。
「在她們的事情上，終歸是我欠你，所以我一定會把這件事情調查清楚。」
傅行琛手腕輕抵著桌沿，骨節分明的手聚攏著，「在那之前，你先好好養身體，有任何事情，以後再說。」
姜黎黎點點頭。
簡單的幾句交流，彷彿敞開心扉談了他們之間的問題。
卻又彷彿什麼都沒有說清楚。
姜黎黎不知以後再說，是什麼意思。
其實傅行琛也不知以後再說，是要說什麼。
但他終歸是做不到，面對面地告訴她：我不會再纏著你，給你帶來麻煩了。
三十六分鐘，飯局結束。
姜黎黎跟在傅行琛後面，走出餐廳，看著夜色中那輛顯赫的邁巴赫，靜靜地停在路邊。
她停下腳步，聲音輕輕地，「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我先回家了。」
傅行琛拿著車鑰匙，想送她回家的話吞回腹中，他停下來朝她點點頭。
目送她搭了一輛計程車離開，他站在霓虹燈下，身影被拉得修長，紋絲未動。
晚高峰，計程車堵在半路，姜黎黎下了車步行回家。
車禍之後發生的事情，像電影般在她腦海裡回放。
她有些亂，至今不明白是從哪一刻開始，跟傅行琛之間變成了今天這幅樣子。
明明是為彼此連生命都不顧，怎麼就越行越遠了。
蘇允柚知道她今晚跟傅行琛吃飯，打電話過來，聲音大大咧咧著，「談到哪一步了，定好良辰吉日復婚了嗎？這次該辦個婚禮了吧？」
「我們好像是……徹底分開了。」
姜黎黎不知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他們之間的關係。
丟下離婚協議書，離開江城那一刻，她覺得他們徹底分開了。
從民政局出來，拿到離婚協議書時，她覺得他們徹底分開了。
答應蘇封塵交往，要嫁給蘇封塵時，她也覺得他們徹底分開了。
可那種感覺，遠不如現在強烈。
「你……在哪兒呢？」蘇允柚一下子就聽出她聲音不對。
姜黎黎給她發了定位，恰好她就在附近，十五分鐘就到了。
姜黎黎站在一棵玉蘭樹下，仰頭看著大朵大朵白色的玉蘭花愣神。
蘇允柚跑過來，大口大口地喘息，「是你不想復婚，還是他變卦了？是不是他家裡的原因啊？」
這段時間，傅行琛的改變，蘇允柚看得一清二楚。
就目前傅行琛的表現來看，值得復婚，並且是很值的！
「不是我，也不是他。」姜黎黎搖搖頭，「我們沒有聊到復婚的話題。」
「啊？」蘇允柚驚訝，「不應該啊，你倆也算經歷過生死了啊！」
姜黎黎揉了揉發酸的脖子，低下頭來，「可能是他被撞得腦子清醒，知道我沒那麼好，所以不執著了。」
蘇允柚立馬說，「你哪裡不好了？你不也為了他，差點兒死在林曦月手上！」
「我優柔寡斷，耳根子淺，禁不起磨，沒有骨氣，像是我媽的復刻版，我這樣的人……註定是不配被愛的。」
姜黎黎又仰起頭，眼眶蓄了淚。
「怎麼會呢？」蘇允柚急得拉著她手，「你比你媽明是非，你分得清黑白！你多善良啊！」
任由她說再多，姜黎黎也始終無法改變自己的想法。
這兩天，張青禾用許多陌生手機號，給她打電話發消息。
電話她可以不接，但消息無法拒收。
一條又一條的批判和勸說，讓她陷入窒息境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