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妃有一些六神無主，哀求似的看向顧青檸。
「青檸，瓊枝有一些不懂禮數，但她也是因為擔憂我，你就不要生氣了。」
顧青檸皺眉。
這性子也太軟和了。
難怪會被蘇貴妃欺騙這麼多年，被換了兒子都不知道啊。
顧青檸嘆氣，「娘娘，瓊枝一直頂撞我，我這心情十分難受，連帶著肚子也難受了。我看她煩，你讓她滾出去好不好？」
一聽說顧青檸的肚子難受了，柔妃頓時十分緊張。
她擡起頭，對瓊枝道：「瓊枝，你去尚衣局看看本宮的衣裳都洗好了沒。」
瓊枝皺眉，「可是娘娘……」
顧青檸：「肚子好疼。」
柔妃想都不想就冷下聲音來，「怎麼，本宮的話你都不聽了？」
瓊枝憤憤然，還是福了福身，「是，奴婢這就去尚衣局看看。」
等到瓊枝離開後，柔妃還關切地對顧青檸噓寒問暖。
「倘若肚子真的不舒服，喊太醫來給你瞧瞧吧？」
顧青檸：「娘娘，您別擔心，舒禾不是還在這裡麼？我肚子沒事，我就是要支開瓊枝。」
柔妃：「為什麼？」
顧青檸：「瓊枝應該是有人故意派到你身邊的眼線，待會你看誰來了，就知道她是誰的人了。」
柔妃有一些愣怔，隨後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可能。
「我進宮的時候，瓊枝就跟著我了，她怎麼可能背叛我？」
「青檸你不知道，她可是我奶娘的女兒，對我極其忠誠啊。」
甚至可以說，她們親如姐妹。
說到最後，與其說是柔妃在給顧青檸解釋。
還不如是在說服她自己。
顧青檸：「娘娘，您不要著急，先看看待會誰來為難你，或者為難我，你就明白了。」
她的聲音很溫柔，而且目光十分溫和，柔妃神奇般地平靜了下來。
柔妃心情複雜地點了點頭。
隨後，在顧青檸的引導下，她才緩緩地說了自己被女兒晉安公主頂撞的經過。
「那丫頭也是命不好，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心儀的駙馬，但駙馬卻被別有用心的女人勾著。」
「晉安被他們影響了心情不好，又聽了其他人蠱惑，跟我聊天的時候，突然激動起來，她竟然說我……」
柔妃頓了頓，眼眶又開始慢慢泛紅，竟是說不下去了。
顧青檸猜就不是什麼好話，也就沒有為難柔妃繼續說下去。
都到了這個時候，柔妃還在竭力為晉安公主說好話，也是讓人無奈。
柔妃雖然性子柔軟，又以為晉安公主是她的親生女兒。
被自己在乎的人帶來的傷，往往更痛。
眼下還不能告訴柔妃真相，她的性子也承受不住這件事。
不過卻可以想辦法，在她身邊安排可靠的人。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到外邊有內監高聲唱道：「貴妃娘娘駕到。」
幾個人站起來出去迎接，顧青檸發現柔妃已經變了臉色，她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低聲道：「娘娘，您淡定一些，就做出虛弱生病的模樣，一切交給我。」
柔妃很難淡定。
因為她還是無法接受，瓊枝竟然是蘇姐姐派到她身邊的。
心中還有一抹期待，以為一切不過是巧合，青檸定然是猜錯了。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下意識地聽了顧青檸的話，點點頭。
病弱不用裝。
她現在就腦袋疼，心口疼，整個人暈暈的。
所以蘇貴妃剛露面，柔妃微微福身的空當，就一頭朝地上栽了過去。
幸而旁邊的半夏反應快，力氣又大，趕緊給扶住了。
顧青檸微鬆一口氣，趕緊招呼魏舒禾，將柔妃給扶了進去。
魏舒禾立刻拿出了銀針，「柔妃娘娘，我恐得給您用針，疏通脈絡。」
柔妃一臉恍然：「紮吧。」
她閉著眼，臉色泛白，本就嬌柔稠麗，現在整個人有一種脆弱的美。
蘇貴妃被嚇了一跳，看了看柔妃這副病弱西施十分勾人的模樣，又十分不爽。
多麼大的年紀了，竟然還想著勾著陛下！
蘇貴妃面上不顯，隻是微微皺眉，「聽聞你病了，本宮就立刻趕來了。柔妃妹妹，你怎麼這樣不仔細自己的身子？」
柔妃聽後，開始垂淚。
蘇貴妃：「……」
顧青檸：「貴妃娘娘，您還不知道嗎？我義母都是被晉安公主給氣的才病了，聽說晉安公主最聽您的話，您可得回去好好勸說她，怎能這樣氣義母呢？」
蘇貴妃的視線轉了過來。
顧青檸今天因為進宮來，穿的是郡主規制的裙袍，卻是低調的藕色。
她小腹微微隆起，整個人散發著一種溫柔的光輝。
面若明月，皓腕凝霜。
她還氣定神閑，從容淡定，不卑不亢。
任憑誰都看不出來，這丫頭明明幾年前，就是一個寄居在沒落廣平侯府中的孤女而已！
蘇貴妃反問：「青檸，你的話語中，怎麼對明月的意見如此之大呢？不管如何，她跟柔妃妹妹可是親生母女，感情終歸要越過你與柔妃妹妹的。」
顧青檸：「是嗎？可公主殿下屢次惹義母生氣，天底下可沒有親生母女是這樣相處的。」
蘇貴妃聽後，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她甚至無奈地搖了搖頭。
「青檸，你可不能這樣說，你自己早早沒有了母親，就這樣見不得別人母女好麼？」
這話可真歹毒啊。
就連躺在榻上的柔妃聽後，都開始心疼顧青檸了。
顧青檸同樣也面不改色，她反而贊同地點了點頭。
「貴妃娘娘說得對，我也羨慕別人有好母親，義母這樣好，所以就十分不理解晉安公主的行為。還有，她為何對您，就比對義母要在意得多，好得多呢？」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您的女兒啊。」
蘇貴妃眸光一沉，「顧青檸，你放肆！」
顧青檸：「請娘娘贖罪，我隻是太擔心義母了，她性子那麼好，怎麼公主殿下就一點不像她呢？哦，陛下的脾氣更好啊。」
她前一刻謙卑地頷首，然後緩緩地擡起頭，眸子雪亮，一字一頓地問蘇貴妃。
「娘娘，您說晉安公主，到底像誰呢？」
蘇貴妃下意識後退半步。
當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後，連忙眨了眨眼睛。
再看過去，顧青檸又是那副低眉順眼的模樣了。
難道，剛才是她看錯了？
顧青檸半垂眼，眼底都是寒光。
她等了太久了。
蘇貴妃倘若一直都打算韜光養晦，不露出什麼馬腳來，自己要如何為家人報仇？
這心虛的人，得給她點刺激，才會露出馬腳。
蘇貴妃到底城府深，已經回過神兒來。
「青檸，你這是怎麼了，又不是全天下的子女，都會跟母親長得相像。」
顧青檸：「娘娘說的是，我就是太關心義母，關心則亂了。」
那廂柔妃聽後，感動得稀裡嘩啦，她柔聲道：
「青檸是個孝順的，自己身子重，還來看我，這份情我記著了。」
顧青檸溫柔一笑，「娘娘，您可要快點好起來，等我的孩兒生下來，還要讓她喊你外祖母呢。」
蘇貴妃聽後嘴角抽了抽。
聽不下去了！
她的目光落在旁邊，正在收拾藥箱的魏舒禾身上。
「你就是魏舒禾吧？你到底是給阿越下了什麼迷魂藥，竟然讓他連書院都不要了？」
魏舒禾：「民女未曾給蘇越下藥，如果娘娘不信，可以讓太醫去給他看看。」
蘇貴妃都氣笑了，「好個伶牙俐齒啊，你明知道本宮說的不是這個。現在阿越鬼迷心竅，竟然連蘇家留下來的書院都不管了，你說這到底是因為什麼？」
魏舒禾還是不卑不亢，「民女也不知，要不貴妃娘娘您去問問蘇越吧。」
別看北墨書院廣招寒門子弟，可蘇貴妃跟九王爺這些年，沒少從其中找心腹來培養。
這是一件長期的事情，隻要北墨書院掌握在蘇家人手中就沒事。
結果，蘇越竟然為了這麼一個醫女，什麼都不要了？
蘇貴妃被頂撞得眼底都是冷意，彷彿下一刻就要讓人打殺魏舒禾了。
就在這個時候，外邊響起了順公公的聲音。
「陛下駕到。」
話音剛落，身穿明黃色龍紋錦袍的明和帝已經邁步走了進來。
眾人趕緊行禮。
還躺在榻上的柔妃已經掙紮著要起來了。
明和帝先對顧青檸擺了擺手，「青檸你還有身孕，不用行大禮。」
人邁步已經走到榻邊，看著掙紮著的柔妃，「柔妃身子不適，免禮。」
隻剩下了蘇貴妃，福了一個全禮。
當然這是小事。
蘇貴妃臉上露出體貼的表情來，「陛下日理萬機，還特意想著來探望柔妃妹妹，這是跟臣妾想到一塊去了呢。」
明和帝：「你也來探望柔妃？」
蘇貴妃：「當然了啊，我們一向姐妹情深。」
明和帝沒接她這句話，而是看向旁邊站著的顧青檸跟魏舒禾。
「柔妃的身子怎麼樣？」
顧青檸：「已經給娘娘看過了，娘娘是怒火攻心，鬱結太深。陛下，求您能不能說一說晉安公主殿下了，讓她不要再氣娘娘了好不好？」
她一邊說著，一邊紅了眼，又要下跪。
明和帝一看到她挺著大肚子就要跪，頓時頭皮一麻。
如果今天他讓顧青檸跪出好歹來，明天景煜那小子都能夠跟他罷朝啊！
明和帝：「青檸，朕準許你不用跪。至於明月將柔妃氣病這件事……小順子，去宣明月進宮！」
「是。」
看到明和帝的確是動怒了，蘇貴妃有心要為明月說兩句。
可看著站在旁邊的顧青檸，又擔心這人說出什麼明月不像柔妃的事情。
這才抿了嘴角，話鋒一轉。
「既然有陛下陪伴柔妃妹妹，那臣妾先告退了。」
明和帝頷首，他又對顧青檸道：
「你也早點回去吧，景煜在宮門那邊等你。」
「是。」
顧青檸跟魏舒禾福身告退，等出去後，沒走多遠，竟然發現蘇貴妃的轎輦還在那。
這是專門在等著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