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櫻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心頭的暴怒給壓下去，臉上擠出一抹乾笑。
「航之，你要用銀子做什麼？」
陸航之本來有點難以啟齒，但看著沈若櫻臉上溫柔笑意，這才鬆了一口氣。
不管如何，他們是一家人。
理應共患難。
陸航之：「之前我為了同僚之間的送禮應酬，多花了一些銀兩，提前從賬上支出了，母親本來說要替我平了這筆賬。」
「但她又遇人不淑，出了那樣的事情。」
「現如今賬面不平，那欠條還在大嫂那，我想著若你有銀子，可否幫我平了這筆賬？」
「你且放心，這銀子算是我跟你借的。等明年我得了俸祿，再加上明年府中的支取，就可以還給你了。」
聽說欠條在顧青檸那，沈若櫻就不太舒坦。
陸航之比不上陸景煜倒也罷了。
她不希望在其他地方，她也比不上顧青檸。
想想自己用一點嫁妝，能夠得到陸航之的好感，讓他更感激自己。
也不虧。
想到這裡，沈若櫻道：「說什麼借不借的，航之，咱們倆可是一家人，要攜手共度一生啊。」
陸航之聽後，更加感動不已。
他抱緊了沈若櫻，「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沈若櫻感受著他溫暖的擁抱，這才想起來問，「對了，你需要多少銀子？」
陸航之：「兩千兩就行。」
沈若櫻嘴角的笑容瞬間凝固，她又問了一遍，「你說多少？」
陸航之：「也就兩千兩，主要是給上峰送禮，禮物不能寒酸了。還有請同僚們吃酒，這還是單純的吃酒，你放心，我沒有去吃花酒。」
畢竟吃花酒太貴了。
沈若櫻隻感覺眼前一黑又一黑！
她當初出嫁的時候，的確廣平侯府給她準備了不少嫁妝。
可是這一年來，她也有花銷，再加上後來跟娘家鬧了矛盾，手中私產肉眼可見地變小了。
更不要說，她還打算換孩子一事，已經把大部分銀子，都拿給趙飛揚去打點這件事了。
別的不說，就是買通府醫，她就砸了不少銀子！
沈若櫻艱澀地說道：「航之，兩千兩有點多，我最多隻能幫你拿五百兩……」
陸航之皺眉，「才五百兩。」
沈若櫻：「……」
陸航之看到沈若櫻變了臉色，立刻道：
「五百兩也是極好的了，剩下一千五百兩，我再去想想法子。或者可以跟大嫂說，預支明年的份例。」
沈若櫻勉強地點了點頭。
「那我先把五百兩給你，咱們……不能讓大嫂挑咱們短處。」
陸航之也點了點頭，說實話，他也不想讓顧青檸看不起。
沈若櫻又道：「好了，這件事也不著急，待會咱們先吃飯吧。」
「好。」
其實沈若櫻隻想跟陸航之單獨吃這個除夕飯，轉念一想，今天是好好敲打那幾個賤人的最好時機。
她要讓她們知道，誰才是這翠微閣的女主人！
陸航之還惦記著欠條的事情，所以也就註定了，這個大年飯，翠微閣誰都吃不舒坦。
可松濤閣那邊，卻是熱熱鬧鬧。
顧青檸今天特意在前院給下人們擺了一大桌，讓他們也吃得高高興興的。
而她跟陸景煜還喊上了墨羽，一起在正屋用膳。
墨羽的眼睛亮晶晶的，「我，行？」
就連廖婆婆陳芬芳半夏他們，可都是這邊飯菜給擺好了，就去了前院下人們那桌。
但夫人卻說，他可以留在這裡用膳？
顧青檸眸中帶光，溫柔地點了點頭，「我早就說了，墨羽，我做你的家人好不好？」
陸景煜說過墨羽脾氣執拗，性子倔。
如果現在就告訴他真相，他恐怕會半夜就摸進皇宮，去砍了蘇貴妃。
所以暫時隻能瞞著他。
但瞞著雖然瞞著，不過顧青檸平時還是忍不住流露出對墨羽的關心。
尤其是在跟陸景煜坦露身世，兩人已經無話不談了，現在也沒有外人，她也就不用再克制自己。
墨羽受寵若驚。
沉默寡言的少年，在表達高興的時候，也是壓抑著的，剋制著的。
他想到了什麼，猶豫了一下，看向了陸景煜。
陸景煜微笑點頭鼓勵。
墨羽的眸子亮晶晶的，璀璨如繁星，他嘴角高高揚起。
本就十分漂亮的少年，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讓人感覺天都跟著明媚了。
他高興道：「姐姐！」
顧青檸：「……」
顧青檸這過了年才十八，而墨羽過了年十三歲，按照年紀上，的確像是姐弟。
陸景煜看到顧青檸罕見錯愕的表情，他伸手敲了墨羽腦袋一下。
墨羽捂著腦袋，皺眉抗議地看著陸景煜。
陸景煜笑道：「不要喊姐姐，要喊姑姑。」
墨羽抿唇，看了看顧青檸，又看了看陸景煜。
「你老，她年輕。」
言下之意，夫人年輕叫姐姐。而主子您太老了，才會是叔叔伯伯輩。
這次輪到陸景煜啞口無言了。
顧青檸樂不可支，扶著腰，眼角都笑出了淚花。
墨羽果然夠倔強，最後還是堅持喊了顧青檸姐姐。
大有一種你們不讓我喊，就是糊弄我，不把我當家人看待的意味。
顧青檸知道這孩子從小吃了太多苦，心疼萬分，也就沒有再堅持。
「那咱們用膳吧，菜都要冷了。」
「好。」
不過他們剛開始用膳，那邊管家就來稟告，說是宮裡面賜了五道菜。
過年的時候，宮裡面給賜菜，這可是重臣專屬的榮耀。
去年沒有。
因為去年的時候，陸景煜還『陣亡』著。
陸景煜問送菜的宦臣，「這菜都是賜給國公府的？」
宦臣恭維地笑道：「兩道菜是賜給秦國公的，另外三道菜，陛下說是賜給您的，以嘉獎您多年以來，為保護我大楚，英勇奮戰，鞠躬盡瘁。」
陸景煜明白了，讓管家客氣地送走送菜宦臣後，就選了三樣顧青檸喜歡吃的菜。
然後對川穀吩咐：「把另外兩道菜送到父親那邊去。」
川穀：「國公爺聽說今晚要在趙姨娘那用膳。」
陸景煜：「就送到趙姨娘院子中去，你隻管交給父親，至於他要讓誰吃，就聽他的。」
「是！」
秦國公沒出意外地留了兩道菜，他跟趙靜三口人一起用了。
甚至都沒想起來二兒子陸航之。
禦賜的飯菜送到這裡來，肯定已經都冷了，口感更是不好。
但這到底是一份殊榮，一份榮耀。
剛醒過來的馮氏，孤零零地聽著窗外的炮仗聲。
她迷茫地問碧雲，「今天是除夕嗎？」
碧雲表情複雜地點了點頭。
「是，夫人。」
馮氏：「我是不是睡太久了，錯過了大年飯？現在什麼時辰了？快，碧雲你快點扶我起來，我要上妝。」
碧雲連忙扶住了她，無奈地搖了搖頭。
「夫人，不，不用了。國公爺說今晚不讓旁支各家來了，然後國公府內，就各院過自己的。」
馮氏悵然地跌坐在那，她沉默了一會兒。
「說得對，今年的確不宜人太多聚集在一起了，他們肯定會笑話我。」
「既然各院過各院的，我還是得起來梳妝打扮收拾一下，我得去陪著國公爺。」
「對了，這個時候，陛下的賜菜應該也會下來了吧？」
看著要梳妝收拾的馮氏，碧雲感覺十分心酸，但還是說了實話。
「夫人，不用了，國公爺去了趙氏的院子用大年飯。還有，剛才聽說禦賜的兩道菜，也被送到了趙氏的院子中去。」
馮氏：「……」
她突然感覺眼前一黑，喉嚨一陣腥甜，哇的吐出一口血！
與此同時，正好整個京城上空，禮花綻放，夜空也被妝點得五彩斑斕。
松濤閣眾人都擠在院子中看煙花。
半夏：「廖婆婆你快看，那煙花好漂亮啊！」
廖婆婆無奈地笑了笑，「這跟往年的不是一樣的麼？」
半夏認真搖頭，「雖然跟往年的都一樣，但我還是認為今年的，最好看。」
兩人若有所思，想起來陪著主子在廣平侯府的那些日子了。
她們一起看向了不遠處的廊下。
顧青檸站在廊下，兔毛大氅把她襯托得嬌小可人。
她仰頭看著天空的絢爛。
陸景煜伴在她身邊，伸手把她鬆開了一些的兔毛大氅緊了緊。
兩人四目相對。
脈脈溫情在彼此的眸子中流淌。
今年的煙花，果然要比往年的都要好看啊。
可能是除夕這一晚上睡得太晚了，顧青檸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日頭升得老高。
陸景煜早就起了。
半夏進來伺候顧青檸更衣梳妝，她小聲道：「二少爺一大早就來了，小公爺在那練功，他就在旁邊站了許久。」
顧青檸：「這大年初一的他過來做什麼？」
半夏搖了搖頭。
顧青檸自覺陸航之是有什麼事情。
所以等到梳妝收拾好了，就前往了陸景煜平常練武的地方。
她趕到的時候，陸景煜正捏了捏陸航之的手臂。
他一臉嫌棄，「你這胳膊也太瘦了？雖然你是走文官的路子，不用學武功，強身健體也行。不然就你這文弱樣，弄不好以後都得走父親前頭！」
陸航之：「……」
他好想回懟，但又懟不過。
恰好看到了不遠處顧青檸的聲音，陸航之眸子一亮，對顧青檸說道：「大嫂，過年好，我來找你有事！」
咔擦。
旁邊站著的陸景煜，一下子把手中的棍子給掰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