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動作太快，很快就消失不見。
顧青檸沒看清。
但有人看清楚了。
墨羽從樹上跳下來。
「宮裡，刁嬤嬤。」
顧青檸明白過來，原來剛才躲在屋角偷聽的人，是江嬤嬤。
墨羽看著她的表情，再次問道：「我去捉來，給你？」
顧青檸搖了搖頭，「不用去管她。對了，林府那邊修繕得如何了？」
她跟墨羽一邊走，一邊詢問著老宅修繕情況。
提起了這件事，墨羽就十分高興，他眸子璀璨發光。
「修好了幾處，年底前，都修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打開了心結，還是生活環境很好，墨羽的舊毛病漸漸有所改善。
他能夠一次說出來的話，越來越多。
顧青檸也很有耐心，會經常同墨羽說話。
她笑道：「年底前就能修好？真不錯，墨羽，接下來也要辛苦你，多往那邊跑了。」
墨羽重重點頭，「不辛苦！修好，你也搬過來？還有小曦瑤！」
顧青檸一愣。
其實，她也很想搬回到林府去。
因為隻有那樣，她才能夠感覺，自己還能夠靠近家人們。
不過陸景煜雖然說，短期內他們不會換府邸，但她還是沒有立刻答應墨羽。
擔心讓這孩子失望。
「搬家是大事，等我回頭跟景煜商議一下。」
墨羽點頭，「嗯！」
這邊姑侄倆說著修繕房子的事情，那邊江嬤嬤快步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她神色凝重。
許嬤嬤迎了上來，「老姐姐，你這是怎麼了？」
江嬤嬤將偷聽到的話說了一遍，她沉聲道：
「這位皇子妃，比我們想象的都要聰明，而且，還頗有手段。」
許嬤嬤：「老姐姐，會不會是你想多了？」
江嬤嬤：「我不會想多的，她本意就是不想救那小馮氏。」
「但她卻又不直說，打了白神醫的旗號，在殿下跟前，還以退為進。」
看著溫溫柔柔的，但是城府竟然如此深！
許嬤嬤：「還是老姐姐眼神獨到，不過，她這樣的性子，才更適合做皇家媳。」
要知道，皇家後院本就比尋常的宅院更加詭譎莫變。
倘若這位皇子妃是一個性子軟，過於純善的人……
可能會活不了太久。
江嬤嬤也點了點頭。
「我們以後，可萬萬不能小瞧她了。」
「嗯。」
**
宮門已經要下鑰了，但見去而復返的陸景煜，趕緊又給他打開了大門。
他一路毫無阻擋，來到了明和帝跟前。
明和帝好奇地看著他，「景煜，發生什麼事了？」
陸景煜就把秦國公府的人，要擄走白神醫的事情一說。
陸景煜：「白老又驚又嚇，回來就發了熱，需要靜養休息。」
「兒臣特意來求父皇，賞賜人蔘靈芝，給白老養身子。」
明和帝一聽，果然十分生氣。
「秦國公怎麼會是這樣不分輕重的人？白神醫沒事吧？」
陸景煜：「好在隻是受了驚嚇，靜養就好。」
「隻不過，我擔心秦國公府的人，又會來我府上鬧……」
明和帝沉了臉，「反了天了！那這樣，明天一早，你就把白老送進宮來。」
「一方面讓他靜養，另外一方面，就說朕想要跟他對弈了。」
有了明和帝這句話，陸景煜立刻拱手道：「是，兒臣回去就同白神醫說。」
陸景煜知道那馮媛兒可能要挺不過來，怕是還會牽扯著白神醫鬧。
他等到帶著百年老參回府後，就對顧青檸說了此事。
顧青檸也點頭，「這樣最是穩妥。」
她跟陸景煜想的一樣，秦國公府那邊，怕是要出大亂子了。
此時秦國公府，卻沉浸在一片詭異的安靜之中。
因為馮媛兒已經疼得哭不出聲來了，氣若懸絲。
馮家人也來了，但各個如熱鍋上的螞蟻，六神無主。
那邊馮氏已經醒了過來，她掐著趙靜的手臂，讓趙靜給請大夫來。
「趙靜，現如今是你管家，我兒媳婦半天沒生下來孩子，是不是你故意怠慢？」
馮氏這是得了失心瘋了。
趙靜一直都不是吃素的，哪怕是國公爺在旁邊，她也要說個清楚明白。
她猛然推開了馮氏，憤怒道：「國公夫人，你說話都不講良心的嗎？」
「少夫人自從動了胎氣早產後，我立刻讓人把城中最好的婦科大夫都給請來了。」
「再加上少夫人自己一直準備的大夫，足足有十餘人！」
「這麼大半天，我同他們一直都守著，唯獨你直接就暈過去了，這才醒來，就開始鬧騰。」
「最重要的是，當著國公爺，當著馮家人的面，你且說說，少夫人好好的，為何突然就早產了！」
有些話，得說清楚明白。
趙靜知道，今天過後倘若不說，自己就錯過了這個摁死馮氏的最好機會。
因為，那馮媛兒之所以會早產，是被馮氏給打了的！
馮氏一陣慌亂，她看了看國公爺，又看了看娘家人，
「你們不要聽趙靜這個賤人的話，她就是在挑撥離間，在推卸責任！」
「還有，你們這些大夫站在這裡做什麼，快點進去救救我孫兒啊！」
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太醫，還是被秦國公賣著老臉給特意請來的。
他看不下去了，沉聲道：
「國公夫人，少夫人她的胎兒都太大了，她又是頭胎雙胎，本就難生。」
「再加上因為早產動了胎氣，現在情況十分危急。」
結果少夫人命都要沒了，但國公夫人在這裡口口聲聲都在乎孫子？
馮家人也滿是怨懟地看著馮氏。
馮夫人更是道：「小姑，你這是什麼意思，打算去母留子嗎？」
馮氏還真的這樣打算過。
主要是因為，她兒子以後都可能沒有兒子了啊！
陸航之也是紅著眼，想到了這一層。
他對馮媛兒這個表妹，本就沒有多少感情。
當初如果不是她算計自己，他們萬萬不會成為夫妻。
嫡子，他可能以後都不會有了。
想到這裡，陸航之蹭地站了起來，對太醫道：
「大夫，快去保小！一定要讓我兒子順利降生！」
馮夫人那邊都要瘋了，要衝過來，然後被馮氏給攔住了。
馮夫人怒視著坐在最上首，四平八穩的秦國公，眼淚汩汩地流。
「國公爺，你說句話啊，他們母子倆瘋了，你怎麼不攔著啊？」
「可憐我媛兒啊，還……」
秦國公感覺最近，總是聽女人的哭聲，實在是煩得很。
不過他心中卻是贊同馮氏跟航之的決定。
因為航之……
想到這裡，秦國公對哭得差點斷氣的馮夫人道：
「航之生病了，以後難有子嗣，所以這個嫡子不管付出多大代價，都要保下來。」
「至於馮家……以後我們會給你們補償的。」
大家族之中的女子，其實都是用來做利益交換的。
馮夫人聽到秦國公這樣說，就知道馮家人肯定會同意的。
因為這樣一來，秦國公府算是欠了馮家一個天大的人情。
可是，她不隻是馮家的主母，還是媛兒的母親啊！
想到這裡，馮夫人突然怒火攻心，吐出一口血來，整個人昏死過去。
馮家這邊過來的女眷，暫時也都歇了，而馮氏見狀，立刻讓大夫進去保小。
「不管如何，一定要抱住我的大孫子！」
這種情況下，孩子生不下來，倘若要保小，那就是硬生生的切開……
年紀最大的那位李太醫，見狀後搖了搖頭，他拱手對秦國公道：
「國公爺，老夫告辭！」
「國公爺，我也告辭。」
須臾間，那幾位太醫就都走了一個乾淨，隻留下了從外邊請來的大夫，還有穩婆在。
秦國公臉上的神情都已經麻了。
不管如何，今日隻要他的嫡孫可以平安降生就好。
至於馮氏，他會處置。
至於馮家，他會補償。
至於白神醫那頭，他也願意再次登門道歉。
至於航之，有了嫡子，也不用擔心什麼，就可以去根後，留下一條性命……
想到最後，秦國公看了兒子一眼，恰好陸航之擡起頭，跟父親四目相對。
陸航之心中苦澀。
他哪裡不明白父親想的是什麼？
陸航之依舊不想去根，但在那之前，他也無法再讓女人有孕了。
所以，媛兒這個嫡子不管如何，都要生下來。
至少，他也會多一些期望。
與此同時，站在秦國公身後的趙靜，卻並不希望如此。
如果馮媛兒的兒子，真生了下來，那麼很長一段時間，她就無法動馮氏了。
自己可能就要真的做一輩子表哥的小妾了。
而且，她的兒子都死了，憑什麼馮氏的嫡長孫卻可以生下來啊？
這邊的事情，鬧騰得太大。
被禁足在院子中的秦明月，自然也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她看著松濤閣的方向冷哼道：
「那嫡子最好別生下來，這樣，我可就是府中，唯一的嫡女了！」
明明是初夏的天，蜻蜓蝴蝶在天上飛舞著，荷花池中的小荷剛蘇醒。
但卻讓人感覺，有一種刺骨的涼意，在國公府中蔓延。
因為偌大的國公府，竟然沒有人希望馮媛兒活，更有甚至，他們也不希望她腹中的孩子活。
唯一關心馮媛兒的人，馮夫人已經昏死了過去。
產房中的馮媛兒，睜大了眼，她不知道，事情為什麼就變成了這樣？
一滴淚，順著她的眼角流淌了下來……
當初，她如果能夠算計成功陸景煜，能嫁給陸景煜，該多好啊。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