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一時間。
素錦軒。
一名身穿華服的中年人,負手站在大堂,眼裡精光一閃。
他名為黃雲軒,也是長安一方巨賈,手下好幾個綢緞鋪,頗有實力!
「從此刻開始,趙縞價格上漲七百文,先放出三匹,看看市場的熱情,再有人要買,就說沒貨,正在全力調度。」
「同時,我黃家商隊,即刻前往趙國,務必以最快速度,拿下趙縞訂單!」
「這次浪潮,我黃家必須把握住!」
素錦軒家主,黃雲軒深吸了一口氣,下了命令。
「家主,僅靠這些消息,就如此動作,這是不是……」
「愚蠢!」
「你懂什麼?須知風浪越大魚越貴!」
「今日早朝,陛下的態度還不明顯嗎?天下亂象初顯,楚、燕、齊三國與匈奴制衡大乾,乃是大勢所趨!」
「趙縞的價格上漲,無人可擋!縱然下跌,那也是秋收之後,因為趙縞數量太多,可那跟我等也毫無關係了。」
「最重要的,乃是現在!」
黃雲軒的聲音響起,整個素錦軒再無遲疑。
小廝取下趙縞牌子,寫下二兩七錢,但饒是如此,這放出來的三匹也驟然被一掃而空。
這讓黃雲軒一陣後悔。
現在市場的狂熱,令他熱血沸騰。
這樣賺錢的市場,才是他們這些商賈的天下!
東市。
這裡匯聚著整個長安的綢緞鋪,有近乎二十家的綢緞鋪。
伴隨著早朝消息的蔓延。
長安各大綢緞鋪,全都紛紛改換了趙縞的招牌,價格也開始了不同幅度的上漲……
同時,百姓聽聞動靜,也紛紛前來各大綢緞鋪。
一時之間,人聲鼎沸。
東市,街頭。
賣炊餅的老王頭剛支起攤子,就見綢緞鋪前突然湧來烏泱泱的人群。
人數之多,令老王頭一陣瞠目結舌。
「聽說了嗎?宮裡要用趙縞當貢品!這還不買,更待何時?」
「是啊,誰不買誰是傻子!」
「我要一匹!」
一身布衣的書生攥著錢袋,擠得發冠歪斜,高聲喊道。
「什麼你要一匹,分明是我先來的,應當先給我!」
一名綢緞商踩在青石闆上,懷中銀錠撞得叮噹響,他身後跟著兩個挑夫,扁擔上麻繩勒得吱呀作響:「後面的全都別想了,我家掌櫃的說了,有多少吃進多少!」
有百姓一臉不甘,但隨即人群中就響起一道聲音。
「快!長衣閣今日放貨十匹,一匹隻需二兩六錢!」
「但有個要求,購買趙縞必須要買一匹蜀錦!」
「什麼?這還用想,區區蜀錦,一併買了!」
「這還用考慮,現在買到就是賺到,這還不沖?」
突然,街角傳來銅鑼脆響。
「素錦軒掛牌二兩七錢,放出三匹!」
「錦繡坊二兩四錢收現貨!」
「尚衣閣掛牌二兩六錢,暫時無貨!」
一時間,整個長安東市亂糟糟的,嘈雜的就如菜市場一般。
另一頭。
禦花園內沉香裊裊,武曌指尖把玩著汝窯茶盞,忽聽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報!」
一名黑甲禁衛單膝跪地,開口稟報道:「啟奏陛下,辰時三刻,尚衣閣掛牌二兩六錢!」
幾乎是瞬間。
武曌把玩汝窯瓷杯的手停住,一雙鳳眸帶著震動。
「多少?」
「尚衣閣掛牌二兩六錢了?這才過了多久?趙縞價格就突破了二兩五錢?」
高陽卻很淡定,他抿了一口茶水道,「陛下淡定,這才隻是個開始罷了。」
「狂熱之下,真正的瘋狂,隻會在最後。」
上官婉兒執筆的手微頓,硃砂在宣紙上洇開一點殷紅。
武曌鳳眸掃過高陽從容品茶的模樣,深吸一口氣道,「倒讓高卿猜對了。」
「這幫商賈的動作可真快,那現在隻看他們是否囤貨,肯不肯賣了。」
話音未落,又一聲急報響徹禦花園。
「報!」
「巳時正,素錦軒叫價二兩七錢,東市已有商賈當街撕毀昨日契書,縱是賠錢,也不肯賣趙縞!」
「報!」
「巳時一刻,長安百姓紛紛瘋搶,除了達官顯貴,縱是一些普通百姓也開始瘋搶!」
「報!」
「巳時三刻,綺雲閣掛牌二兩九錢一匹,距離三兩一匹,隻差一百文錢!」
「報!」
「午時正,長安大量商賈掃貨,掃貨價高達二兩四錢,一個月前以一兩五錢購買趙縞的百姓,一匹可賺九百文!」
伴隨著這幾道聲音劃破禦花園,武曌霍然起身,身上的十二鎏金釵搖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轉頭望去,隻見高陽正捏著一塊桂花糕塞入嘴中,彷彿聽見的不過是市井閑談,依舊滿臉淡然。
武曌拳心攥緊,盯著高陽。
還真讓這廝裝到了!
這時。
「報!」
「陛下——」
李隆疾步闖入,「午時二刻,東市十三家綢緞莊聯合掛牌……三兩!」
「一匹趙縞的價格,正式破三!」
同時。
李隆咽了一口唾沫,繼續的道。
「並且南市劉員外典當祖宅,換現銀八千兩,大肆招人,要親去趙國掃貨!」
「無獨有偶,西市田員外也大肆變賣金銀首飾,放話掃貨!」
「同時,長安各大巨賈也蠢蠢欲動,尚衣閣商隊已經集結,似也要前往趙國!」
哐當!
茶盞砸在漢白玉案上,武曌看著慢條斯理擦拭嘴角糕屑的高陽,忽然覺得後背一陣發涼。
這個總是笑得溫潤、極度好色的青年,此刻在滿園春色中,竟比凜冬更叫人膽寒!
一切,全都在高陽的預料之中!
高陽喝了一口茶水潤喉後,他淡淡的道,「陛下,這便是市場的合勢,僅憑一家之力,難以撼動整個市場!」
「但消息蔓延之下,要追高入局的散戶卻可以!」
「他們會將市場炒熱,炒到瘋狂!」
「接下來,這股合勢將以長安城為中心,蔓延至整個大乾,整個趙國!」
「真正的風暴……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