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牢籠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秦望舒字數:4461更新時間:25/09/02 01:26:05

秦望舒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盤踞在心頭多年的那股鬱氣,正在一點一點地消散。


前所未有的輕鬆。


可就在這時——


【警告。主線劇情嚴重偏離。】


【人物「沈莉」、「沈清柔」為前期重要角色,不可提前離場。】


【啟動修正程序。】


那道冰冷、毫無感情的機械音,毫無預兆地在秦望舒的腦海中炸響。


什麼?


秦望舒的心臟猛地一縮。


不可提前離場?


修正程序?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一股強大到無法抗拒的力量,就猛地攫住了她的四肢百骸!


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操控感。


她的身體,不再屬於她自己!


「不……」


秦望舒在心底發出一聲無聲的吶喊。


她想抗拒,想掙紮,可她的身體就像一個被提線的木偶,完全不受控制。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那個原本跪在地上、冷漠得像一尊石像的秦望舒,動了。


她緩緩地,極其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僵硬和違和感。


然後,她「撲通」一聲,再次朝著蘇臨淵的方向,重重地跪了下去!


這一次,她的膝蓋是如此用力,發出的悶響讓在場所有人的心都跟著一跳。


「祖父!」


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和絕望的顫抖,從喉嚨裡硬生生擠了出來。


不!


閉嘴!


秦望舒的意識在瘋狂地吶喊,可她的嘴巴卻完全不受控制。


「求您……求您開恩!」


「母親她……她隻是一時糊塗,她不是有心的!」


這句辯解的話一出口,秦望舒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撕裂了。


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怎麼可能!


她怎麼可能為沈莉那個女人求情!


那個自私自利,滿心滿眼隻有她自己和沈清柔的女人,憑什麼!


然而,她身體裡的那股力量,卻逼迫著她,繼續這場讓她噁心到想吐的表演。


她擡起頭,那雙原本冰冷死寂的眸子裡,被強行蓄滿了淚水。


大顆大顆的淚珠,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劃過她蒼白的臉頰,滴落在冰冷的地磚上。


「祖父,母親說的那些話,都是氣話……她隻是……隻是太擔心我了……」


「她怕我頂撞您,怕我惹您不快,怕我在蘇家站不穩腳跟,所以才……才言語急切了些……」


「千錯萬錯,都是望舒的錯!」


「是望舒不懂事,不體諒母親的苦心,還……還用禁足的借口來頂撞她,這才惹得她發了火。」


「祖父,您要罰,就罰望舒一個人吧!」


「求您,不要趕走母親……女兒不能沒有娘啊……」


她一邊說,一邊開始用力地磕頭。


「砰!」


「砰!」


「砰!」


額頭與堅硬冰冷的地磚一次次碰撞,發出沉悶而令人心悸的聲響。


很快,她光潔的額頭上就紅了一片,甚至滲出了血絲。


這突如其來的反轉,讓所有人都懵了。


正哭天搶地的沈莉,都停下了哭嚎,目瞪口呆地看著突然開始「孝感動天」的秦望舒。


她……她這是在為我求情?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沈莉的眼中瞬間迸發出了狂喜的光芒。


她連滾帶爬地挪到秦望舒身邊,一把抱住她,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我的兒啊!我的好女兒!是娘對不起你!是娘混賬啊!」


「家主,您看到了嗎?我們母女情深啊!您不能就這麼拆散我們啊!」


蘇臨淵的眉頭,死死地擰成了一個川字。


他那雙洞察世事的銳利眼眸,此刻也充滿了不解和審視。


他死死地盯著地上那個磕頭不止、哭得聲嘶力竭的身影。


這還是剛才那個冷靜沉著,三言兩語就將沈莉的偽裝剝得乾乾淨淨的秦望舒嗎?


一個人,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有如此天差地別的變化?


若說她剛才是在演戲,那麼現在的她,又是在演給誰看?


這場戲,演得太過了。


過到……近乎虛假。


「夠了。」


蘇臨淵終於開口,聲音裡帶著一股壓抑的怒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秦望舒的身體,在那股力量的操控下,終於停下了磕頭的動作。


她擡起頭,額前的碎發被血和淚粘住,整個人狼狽不堪,那雙哭得紅腫的眼睛,卻依舊執拗地望著蘇臨淵,充滿了被強行注入乞求。


那眼神,讓蘇臨淵心頭莫名一梗。


他最是看重這個養孫女。


不僅僅是因為她父親為國捐軀的忠烈,更因為她身上那股子與年齡不符的沉靜和堅韌。


可現在……


他看著秦望舒,又看了一眼抱著她不撒手的沈莉,眼神中的厭惡幾乎要凝成實質。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蘇臨淵的聲音,冷得像冰。


「沈氏,言行無狀,貪鄙無知!」


「月例份銀,減半。」


「再有下次,絕不輕饒。」


這番話,如同天子赦令。


沈莉整個人都軟了下來,癱在地上,不住地磕頭,「多謝家主開恩!多謝家主開恩!」


隻要不被趕出去,一切都好說!


蘇臨淵沒有再看她一眼,隻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依舊跪在地上的秦望舒。


他拂袖轉身,帶著長隨蘇白,大步離去。


那背影,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失望和冷硬。


房門被關上。


屋內的氣氛,瞬間變了。


【修正程序完成。主線劇情回歸正軌。】


腦海中那冰冷的聲音消失了。


攫住身體的那股強大力量也如潮水般退去。


控制權,重新回到了秦望手舒的裡。


「噗——」


一股腥甜的液體猛地從喉間湧出,秦望舒再也支撐不住,一口鮮血噴在了地上,整個人向前栽倒。


「望舒!」


沈莉尖叫一聲,下意識地想要去扶。


秦望舒卻猛地擡起頭,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甩開了她的手!


「別碰我!」


那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卻帶著一股滔天的恨意和冰冷的殺氣!


沈莉被她眼中的兇光駭住,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看到秦望舒那雙眼睛,不再是剛才的孺慕和乞求,而是……一片血紅。


那裡面翻湧著她完全看不懂的瘋狂、暴怒、絕望……


以及,濃烈到幾乎要化為實質的,殺意。


這個眼神,讓她從頭皮麻到了腳底。


「你……你……」


沈莉被嚇得連連後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秦望舒沒有再理會這個讓她作嘔的女人。


然後,她重重地倒了下去,用被子將自己從頭到腳蒙得嚴嚴實實。


無邊的黑暗將她吞沒。


隻有她自己能感覺到。


屈辱。


憤怒。


不甘。


她贏了。


她明明已經贏了!


她馬上就要把那對噁心的水蛭徹底從自己的生活中剔除出去了!


可結果呢?


她像個小醜一樣,磕頭流血,哭著喊著,求著那個她最敬重的祖父,留下了她最痛恨的人。


她親手毀掉了自己的勝利果實。


不。


不是她。


是那個「劇本」!是那個該死的「修正程序」!


它到底是什麼東西?


為什麼要操控她的人生?


秦望舒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嘴唇,直到嘗到滿嘴的血腥味。


她不服!


憑什麼!


憑什麼她重活一世,依舊要被困在這可笑的牢籠裡,當一個任人擺布的提線木偶!


無名小卒?淪為炮灰?


不。


她不甘心!


一股前所未有的狠戾,在她心底最深處,瘋狂滋生,破土而出。


無論是誰,無論是神是魔,是天道還是劇本……


隻要敢擋她的路,她就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良久。


黑暗中,秦望舒能清晰地聽見自己心臟擂鼓般的跳動聲。


她將臉埋在被褥裡,直到窒息感傳來,才猛地擡頭。


那口被她強行咽下的血,終究還是染紅了錦被的一角,暈開一朵刺目的紅。


牢籠。


她重活一世,不過是從一個牢籠,跳進了另一個更精緻、更堅不可摧的牢籠。


那個所謂的「劇本」,是天道,是神明,是不可違逆的意志。


它能操控她的身體,逼她上演一出母女情深的噁心戲碼。


它能輕易地抹去她的勝利,將她打回原形。


憤怒和屈辱像毒藤一樣纏繞著她的骨髓,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撕裂。


但當這股情緒攀升到頂點時,剩下的,卻是冰海般的死寂。


既然無法改變沈莉和沈清柔的結局,那是不是意味著,這兩個人在「劇本」前期的分量,比她這個所謂的「惡毒女配」更重?


不。


秦望舒慢慢坐起身,目光落在銅鏡裡那個狼狽的身影上。


額頭青紫,滲著血絲,臉色蒼白如紙,唯獨那雙眼睛,黑得像兩個深不見底的旋渦。


既然劇本無法改變他人,那她就改變自己。


她要看看,這個劇本,究竟需要一個什麼樣的「秦望舒」。


如果她偏離軌道,如果她不再是那個圍著蘇子衿和沈清柔打轉的惡毒女配,劇本會如何「修正」?是再次操控她,還是……徹底崩潰?


這是一個瘋狂的賭局,賭注是她的靈魂。


而她現在唯一的籌碼,似乎隻有那個突然出現的【金蘭譜】。


【勸君莫打枝頭鳥,子在巢中望母歸】


【任務:金蘭譜——辭枝】


辭枝。


讓枝頭的鳥兒羽翼豐滿,有能力獨自飛翔,不必再依賴大樹的庇護。


這個任務,指向的是蘇雲溪。


秦望舒的腦中飛速運轉。


在被「劇本」強行修正之前,她和蘇雲溪達成了短暫的同盟。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成功地撬動了劇情的走向。


這盤棋,她不僅要下。


她還要做那個,親手掀翻棋盤的人!


蘇雲溪,或許就是她掀翻棋盤的唯一機會。


……


與此同時。


蘇家二房的院落裡。


一個身穿寶藍色錦袍的少年,正懶洋洋地躺在廊下的貴妃榻上,手裡捏著幾粒魚食,有一搭沒一搭地往池子裡扔。


他看上去約莫十四五歲的年紀,一雙桃花眼漫不經心地半眯著,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玩世不恭的懶散勁兒。


正是蘇家二房的嫡長孫,蘇晚星。


「嘖。」


他看著池子裡爭搶魚食的錦鯉,突然輕笑出聲。


「真是一出好戲啊。」


一個穿著青衣的小廝快步走到他身邊,躬身稟報道:「大少爺,都打聽清楚了。」


「蘭園那邊,沈娘子想搶秦姑娘的頭面,被家主撞了個正著,本要將她們母女趕出去的。」


「誰知……秦姑娘竟磕頭求情,把人給留下了。」


「哦?」蘇晚星挑了挑眉,那雙桃花眼裡終於多了幾分興味。


「那個悶葫蘆,還會給人求情?」


「這可不像她啊。」


他將手裡的魚食一把全都撒進池子裡,看著那些錦鯉瞬間瘋搶成一團,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有點意思。」


「去,備車。」


「我要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