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風波又起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秦望舒字數:2926更新時間:25/09/02 01:26:05

蘭園的清凈日子才過了三天。


日上三竿,秦望舒才起。


昨夜一場秋雨,洗得庭中花木愈發清亮,空氣裡都帶著一股乾淨的濕意。


秦望舒坐在窗邊,任由春桃為她梳理著一頭烏黑的長發。


陽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浮動著細小的塵埃,一切都顯得安逸而寧靜。


這難得的安寧,卻被一陣急促慌亂的腳步聲徹底打破。


「小姐!不好了!小姐!」


春桃手一抖,梳子險些掉在地上。


緊接著,夏荷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一張小臉煞白,眼圈紅得像兔子。


「小姐!」


她撲到秦望舒跟前,話還沒說,眼淚就先斷了線似的往下掉。


「小姐,不好了,外面……外面都傳瘋了!」


春桃見她這副模樣,心裡一緊,連忙扶住她:「哭什麼!天塌下來了不成?有話好好說!」


夏荷抽噎著,聲音都變了調。


「今天一早,我按您的吩咐去採買胭脂,才出府門沒多遠,就聽見街頭巷尾的人都在議論您!」


「外面……外面全都在傳……」


夏荷氣得渾身發抖,那些污言穢語,她幾乎說不出口。


「他們說您心如蛇蠍,才被蘇家收養幾日,就容不下自己的親生母親和妹妹!」


「說您……說您當眾扒了親妹妹的衣裳,讓她赤身露體受辱!」


「還說您將生母和病弱的妹妹關在柴房裡,隻給餿飯吃,活活要將人折磨死!」


「更難聽的……說您天性涼薄,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蘇家是引狼入室,遲早要被您這毒婦攪得家宅不寧!」


這些話,一句比一句惡毒,一句比一句誅心。


春桃聽得怒火中燒,氣得臉都漲紅了:「放屁!這群爛了舌根的!是哪個天殺的在外面胡說八道!看我不撕爛她的嘴!」


秦望舒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她拿起梳妝台上的眉筆,對著鏡子,細細地描繪著眉形。


動作從容,沒有一絲顫抖。


春桃看著她這副模樣,急得直跺腳。


「小姐!您怎麼一點都不急啊!這分明是有人在背後搗鬼!就是沈莉那個毒婦搞出來的!除了她沒別人了!」


秦望舒輕輕放下眉筆,看著鏡中那張尚顯稚嫩,眼神卻已然古井無波的臉。


沈莉?


她還不配有這樣的手筆。


能在短短三天之內,將流言蜚語傳遍京城,並且精準地將矛頭引向蘇家的家風,這背後操盤之人的手段,絕非一個深宅婦人能及。


這到底是「劇本」的手筆,還是幕後之人的順勢而為?


她更傾向於後者。


前幾次「劇本」的強行修正,都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蠻橫和粗暴,像是生怕她看不見那隻無形的手。


可這次不一樣,這次的攻擊,陰險,精準,悄無聲息,更像是某些人的手筆。


好一招借力打力。


「慌什麼。」


秦望舒終於開口,聲音清冷,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愛怎麼說,便怎麼說。」


「幾句流言而已,還能吃了我們不成?」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袖。


「走,陪我去給祖父請安。」


——


霽月閣內,沉水香的煙氣裊裊升起。


剛從朝會退下的蘇文越,一身緋色官袍還未換下,此刻正焦躁地在廳中踱步。


而他的父親,當朝首輔蘇臨淵,正端坐於主位之上,手中端著一盞新沏的雨前龍井,神色平淡地用杯蓋撇去浮沫。


那份從容,與蘇文越的焦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父親!」


蘇文越終於忍不住停下腳步,聲音裡壓抑著怒火與憂慮。


「您難道就一點都不急嗎?!」


「現在外面都傳成什麼樣了!說我們蘇家家風不嚴,縱容一個養孫女苛待生母,虐待姊妹!」


「禦史台的那些言官,今天在朝上就跟瘋狗一樣,逮著三弟就是一通猛咬!」


蘇文良,蘇臨淵的嫡三子,官拜左都禦史,掌監察之權,是朝中有名的風流禦史。


王家的攻擊點極為刁鑽。


蘇臨淵擡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東閣大學士的位置空懸已久,我們為此謀劃了多少年!眼看著就要成了,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這種事!」


「王家那老狐狸今天在朝堂上,明著是為沈家那對母女鳴不平,暗地裡句句都沖著我們蘇家來!」


「他說三弟身為左都禦史,連自家後宅都管束不嚴,品行不正,又如何監察百官,肅清朝綱?」


「這盆髒水潑下來,三弟是百口莫辯!他一倒,我們蘇家在禦史台的話語權就弱了!王家正好可以安插他們的人進去!」


「兒子知道,這事表面上與我無關,可蘇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


「如今滿朝文武都在看我們蘇家的笑話!就連文謙,居然也未曾提前遞個消息回來,讓我們有個準備!」


他越說越氣,最後幾乎是將矛頭直指問題的源頭。


「都怪秦望舒那個丫頭!行事如此孟浪,不計後果!」


「為了區區幾件衣服,竟鬧出這等潑天大的風波,簡直是愚不可及!」


「砰。」


一聲輕響。


蘇臨淵將茶盞重重地放在了手邊的紫檀木幾案上。


聲音不大,卻讓蘇文越瞬間噤聲,額上沁出了一層冷汗。


「說完了?」


蘇臨淵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威壓。


蘇文越低下頭,不敢與父親對視:「兒子……兒子是憂心家族聲譽。」


「家族聲譽?」蘇臨淵冷笑一聲,「蘇家的聲譽,是靠幾句流言就能撼動的嗎?」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負手而立。


「王家想爭那個位置,由來已久。就算沒有望舒這件事,他們也會找別的由頭。


「一根簪子,一件衣服,和你三弟在南巡時收的一柄妓家紈扇有什麼區別?」


蘇文越猛地一怔。


「他們攻擊的,從來都不是某個人,某件事。而是『蘇』這個姓氏。」


蘇臨淵轉過身,那雙洞悉世事的眼眸,銳利如鷹。


「你隻看到了朝堂上的唇槍舌劍,卻沒看到這背後的暗流洶湧。」


「你急,你亂,是因為你的眼界,還隻停留在這一方朝堂之上。」


他字字句句,都像重鎚敲在蘇文越心上,讓他臉上陣陣發燙。


「一個丫頭,懂得在自己的院子裡,清掃那些見不得光的老鼠和蟑螂,哪怕弄髒了手,弄出了臭味,也在所不惜。」


「而你,身為吏部侍郎,蘇家的二爺,卻隻想著如何把這臭味掩蓋起來,粉飾太平。」


「文越,你讓我很失望。」


蘇文越的臉,瞬間血色全無,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父親息怒!兒子知錯了!」


「錯在哪?」


「兒子……兒子目光短淺,未能洞悉朝堂局勢,隻顧眼前得失,亂了方寸。」


他端起那杯已經微涼的茶,飲了一口。


「流言似火,堵是堵不住的。倒不如,再添一把柴,讓它燒得更旺些。」


「燒得越旺,那些藏在暗處的人,就越坐不住。」


「我倒想看看,這京城裡,究竟有多少人,盼著我們蘇家倒台。」


「這於蘇家而言,未必是壞事。」


蘇文越站起身,仍是心有餘悸,小心翼翼地問:「那……父親的意思是,我們什麼都不做?」


「不。」


蘇臨淵的指節,輕輕叩擊著桌面。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下人通報的聲音。


「老爺,望舒小姐前來請安。」


蘇文越的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


這個節骨眼上,她怎麼來了?


蘇臨淵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情緒,隻淡淡地道:「讓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