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反將一軍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秦望舒字數:2769更新時間:25/09/02 01:26:05

白玉橋橫在眼前。


橋那頭,是蘇家戒律堂,象徵這族規的威嚴。


但橋上,過不去。


橋頭站著人,一堵密不透風的人牆。


為首的是個中年男人,一身深灰色暗紋直裰,背脊挺得筆直。


他身後,七八個精壯家僕垂手而立,手掌自然垂落在腰側。


那裡,隱約露出武器的輪廓。


蘇玉蓉一見來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扯著嗓子就叫了起來。


「馬管家!馬管家!救救子軒哥哥!秦望舒這個瘋子要廢了他!」


那個被稱作馬管家的男人,眼皮都未曾動一下。


他直接走到軟榻旁。


目光在那條血肉模糊的小腿上停留了一瞬。


他的眉頭,僅僅是擰了一下,便立刻撫平。


隨即,他站直身子,轉向秦望舒。


沒有半分遲疑,他躬身,行了一個無可挑剔的大禮。


「望舒小姐。老奴是通政使府管家,姓馬。」


「我家謙爺,請您移步文謙院中一敘。」


他的聲音平穩,用詞恭敬。


但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拒絕的味道。


「呵。」


一聲冷笑。


蘇雲溪手中那桿紅纓長槍的槍尾,重重往地上一頓!


「咚!」


沉悶的撞擊聲,讓腳下的青石闆都顫了顫。


她一雙鳳眼燒著火,直勾勾地盯著馬管家。


「蘇文謙好大的官威!」


「他兒子在文閣行兇傷人,我們拿人去戒律堂,他反倒要我們登門拜訪?天底下有這種道理?」


角落裡,蘇晚星不知何時又摸出了那把白玉摺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


「就是。兒子犯了錯,當爹的不來領罪,反倒叫人來堵路。」


「傳出去,別人是笑話蘇文謙目無族規呢,還是笑話整個蘇家家教不嚴?」


馬管家轉向蘇晚星,再次拱手。


這一次,他的姿態裡少了刻闆,多了幾分熟稔。


「晚星少爺說笑了。還要多謝您遣人報信,否則我家大人至今還被蒙在鼓裡。」


蘇雲溪的眼睛瞬間瞪向蘇晚星。


蘇晚星「啪」地合上摺扇,打了個哈哈,滿臉無辜地攤手。


「雲溪妹妹別這麼看我。這出好戲,總得有個像樣的對手,才不會太難看,不是嗎?」


一直沉默的蘇沐雪,此刻終於上前一步。


「馬管家,子軒堂兄意圖行兇,人證物證俱在。按族規,當送戒律堂。」


她看著馬管家,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此時私了,規矩何在?蘇家的顏面何在?」


秦望舒始終沒說話。


她甚至沒看那堵人牆。


她隻是輕輕擡了擡下巴,對著那幾個擡著軟榻、早已腿軟的小廝,下達了命令。


「繼續走。」


三個字,輕飄飄的。


小廝們打了個哆嗦,隻能硬著頭皮擡起軟榻,朝橋上挪去。


「唰——」


馬管家帶來的那七八個家僕,齊齊上前一步,動作整齊劃一。


人牆,變成了鐵壁。


徹底封死了橋頭。


馬管家的聲音依舊恭敬,卻帶了一絲狠厲。


「望舒小姐。」


「我家大人說了。今天您若是不去,這橋,您怕是過不去了。」


赤裸裸的威脅。


空氣,瞬間凝固。


風停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


蘇雲溪握著長槍的手指關節發出「咯咯」的聲響,下一秒就要刺出去。


秦望舒卻伸手,輕輕按住了她蓄力待發的手腕。


她示意她,稍安勿躁。


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秦望舒忽然笑了。


那笑容明媚又坦然,像個不懂事的孩子,看見了什麼新奇的玩意兒。


「既然謙爺盛情相邀,望舒豈有不去之理。」


馬管家眼中閃過一絲得色。


他就知道,一個無根無憑的野丫頭,在絕對的權勢面前,除了低頭,別無選擇。


可秦望舒的話還沒完。


她話鋒一轉,看向那軟榻上不知人事的蘇子軒,聲音裡帶著孩童般的認真和執拗。


「不過,此案的罪人蘇子軒,理應同去。」


她的目光又掃過神色各異的蘇雲溪和蘇沐雪。


「還有這兩位證人,也需一同前往,方能將案情陳述清楚。」


最後,她對著一臉錯愕的馬管家,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語氣天真爛漫,理所當然得令人心虛。


「馬管家,勞煩帶路。」


「我們這就將人犯、物證、連同所有證人,一併帶到通政使大人的院裡,請他親自升堂,還我一個公道。」


話音落下。


整個白玉橋前,死一般的寂靜。


馬管家臉上的肌肉,瞬間僵住。


他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那份成竹在兇的從容,碎得一乾二淨。


他本是來私下施壓,把這個野丫頭單獨帶走,關起門來,是圓是扁還不是任由自家大人拿捏?


可現在……


她三言兩語,竟把這場私下的威脅,變成了一場人證物證俱全、直接搬到文謙院門口的公開審判。


她要逼著蘇文謙,當著蘇家眾人的面,親自審判自己那個意圖行兇的親兒子。


這哪裡是去請罪?


這分明是要當面定罪。


蘇沐雪渾身一顫,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妙啊!妙啊!」


一聲壓抑不住的爆笑,打破了死寂。


蘇晚星扔了扇子,撫掌大笑,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出來了。


「這可比戲台上的折子戲精彩多了!走走走,同去同去!」


他撿起扇子,興沖沖地湊上來。


「我也去做個證人,正巧看看,咱們的謙爺,是如何大義滅親,秉公執法的!」


馬管家的臉色,由青轉白,再由白轉黑。


冷汗從他的額角滲出,順著僵硬的臉頰滑落。


他陷入了兩難。


拒絕帶走「人犯」與「證人」?


那他方才的「邀請」就成了明目張膽的綁架。


可若是帶回去……他幾乎能想象到自家大人那張氣到發青的臉。


秦望舒見他遲疑,臉上的天真爛漫瞬間褪去,隻剩下質問。


「怎麼?」


「莫非謙爺要違背族規,私設公堂?」


「還是說,謙爺覺得我一個小女子,竟能徒手打殘一個身強體壯的男子,特意請我去他的院裡,當著我蘇家眾人的面,好好嘉獎我一番?」


一頂頂大帽子扣下來,沉重得能把人活活壓死。


馬管家再無退路。


他感覺自己的膝蓋骨都在發軟,最後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老奴,不敢。」


他憋屈地側過身,讓開了道路,深深地,彎下了腰。


「望舒小姐,請。」


秦望舒再沒看他一眼。


她領著這支由罪人、證人、護衛、仇家組成的詭異隊伍,浩浩蕩蕩地,轉向了蘇文謙的院落。


經過蘇晚星身邊時,她腳步未停,隻用極輕的聲音,飄出一句話。


「這齣戲,還滿意麼?」


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


「可這齣戲,還缺個最重要的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