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局中局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秦望舒字數:2878更新時間:25/09/02 01:26:05

窗外秋風蕭瑟,捲起枯葉,拍打著窗欞。


暖閣內,熏香裊裊,溫暖如春。


但這股暖意,卻讓蘇雲溪心頭愈加煩躁。


「砰!」


她猛地一拍桌案,那套精緻的汝窯茶具被震得發出痛苦的嗡鳴。


「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受不了秦望舒這副模樣。


天塌下來都雲淡風輕,彷彿她們談論的不是足以讓蘇家萬劫不復的陰謀,而是一場無關緊要的秋日宴。


秦望舒沒有理會她的暴怒。


她隻是將目光投向窗外那棵凋零的梧桐,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我在想,二叔蘇文越……」


「他有這麼蠢嗎?」


一句話,如當頭棒喝,讓她混亂的思緒變得無比清明。


她不是蠢人。


蘇文越汲汲營營半生,圖的是家主之位,是蘇家的潑天權勢。


他會用陰私手段,但他絕不會蠢到去觸碰安陽郡主。


動了那位金枝玉葉,蘇家都要被聖上扒掉一層皮。


一個即將傾覆的家族,家主之位還有什麼意義?


蘇文越想當家主。


但他不想當一個罪臣家族的家主。


蘇雲溪的腦子飛快轉動,那股被怒火壓下的聰慧勁兒徹底佔了上風。


一個可怕的、讓她渾身血液都快要凝固的念頭,浮現在腦海。


「你的意思是……這個局,根本不是他們設的?」


她的聲音乾澀,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不。」


秦望舒搖頭,終於轉過頭來看她。


那雙清冷的眼眸裡,平靜的湖面下,閃爍著一種近乎癲狂的、銳利如刀的光。


「此局,是他們點的火。」


「但有人……想借著這把火,把整座蘇府都燒了。」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


可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鎚,狠狠砸在蘇雲溪的心上,讓她呼吸一滯。


她順著秦望舒的思路想下去,一股徹骨的寒氣,從腳底闆沿著脊椎直衝天靈蓋。


「那安陽郡主……」她的聲音發乾,幾乎不成調。


「安陽郡主,」秦望舒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極的弧度,「是別人給他們加的一場戲。」


「有人,想讓這場戲,唱得更大,也更絕。」


「有人,想借二房點的這把火,把我們整個蘇家,連根拔起,燒得乾乾淨淨!」


轟!


蘇雲溪的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轟然炸開。


內鬥是一回事。


關起門來,兄弟鬩牆,鬥得再狠,也總會留有一線生機。


可現在,有外人插手了!


這隻看不見的黑手,要借著他們內鬥的火,將蘇家這棵屹立百年的參天大樹,連根拔起!


「是誰?!」


蘇雲溪的聲音裡,帶上了毫不掩飾的凜冽殺氣。


「還能有誰?」


秦望舒輕笑一聲,那笑意裡滿是嘲弄,她伸出纖細如玉的手指,在空中點了點。


「是那些躲在暗處,早就等著分食蘇家血肉的豺狼。」蘇雲溪立刻明白了。


「棋盤上,想讓蘇家死的人,太多了。」


「但眼下,最關鍵的,不是他們。」


秦望舒的視線重新變得幽深,彷彿穿透了時空。


「是沈清柔。」


「她,或者說,她們母女,從踏入蘇家大門的那一刻起,就心懷鬼胎。她們想要的,可不僅僅是二房許諾的那點好處。」


蘇雲溪緊緊抿著唇,兇口因憤怒和後怕而劇烈起伏。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猛地擡起頭,那雙驕傲的鳳眼直視秦望舒,其中的火焰已由憤怒轉為冰冷的決絕。


「你想怎麼做?說吧。」


「隻要能護住蘇家,護住安陽郡主,把那些藏在陰溝裡的東西全部踩進泥裡,我蘇雲溪,奉陪到底!」


秦望舒重新為蘇雲溪倒上一杯熱茶。


茶香裊裊,終於給這壓抑的暖閣帶來一絲安寧。


蘇雲溪端起茶杯,用指腹摩挲著溫熱的杯壁,感受著那份踏實的暖意,也壓下心頭的狂瀾。


她需要冷靜。


「說吧,你的計劃。」


「第一步,斬斷那隻遞刀的手。」秦望舒聲音平靜得可怕,「安陽郡主,就是那把刀。敵人想借她引爆全局,那我們就讓她安然無恙。」


蘇雲溪眼睛一亮:「我明天就進宮找三姑母!讓她跟太後說,別讓郡主來了!」


蘇家三小姐,蘇知微,當今聖上親封的貴妃。


「不行。」秦望舒立刻否決,「躲得過賞桂宴,躲不過菊花宴。他們有一百種法子,在別的地方讓安陽郡主『出事』,再把髒水潑過來。」


「防不勝防。」


蘇雲溪的臉色又沉了下去:「那你的意思是?」


「請君入甕。」


秦望舒看著她,輕輕吐出四個字。


「他們想讓她因為我們出事,我們就偏要讓她來。」


「不僅要來,還要讓她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高高興興,毫髮無傷。」


「這樣,才能狠狠一巴掌,扇在所有想看蘇家笑話的人臉上。」


「也讓那個藏在暗處的執棋人知道,他布的死局,在我們眼裡……」


「就是個笑話。」


蘇雲溪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幾分。


請君入甕!


這是何等的膽魄!何等的瘋狂!


「好!就這麼辦!」她的鳳眼熠熠生輝,迸發出驚人的光彩,「我手下有幾個得力護衛,宴會那天,讓他們寸步不離地守著郡主!」


「武力不夠。」秦望舒搖頭,「沈清柔最擅長製造『意外』。我們需要眼睛,無處不在的眼睛。」


秦望舒看向蘇雲溪。


蘇雲溪立刻明白了:「蘇晚星?他行嗎?那個廢物……」


「我們需要人手,需要眼睛,需要能在暗中幫我們盯著所有角落的人。」


「有時候,最沒用的人,才最有用。」秦望舒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他那些狐朋狗友,遍布京城三教九流,消息比誰都靈通。我們需要他幫我們查一個人。」


「誰?」


「那個被沈莉買通,準備在宴會上『偶遇』我的紈絝子弟。」


秦望舒的眼神,一瞬間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冰原。


「我要知道他的一切,他的家世,他的喜好,他的弱點,甚至他今天晚上吃了什麼。」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好,蘇晚星那邊,我去說。他再混賬,也分得清家族存亡。」蘇雲溪重重點頭,她選擇相信秦望舒的判斷。


「還有呢?」


「還有,就是沈清柔。」


秦望舒的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發出清脆的聲響,像在為某人敲響喪鐘。


「對付她,不能用常規的手段。」


「她最擅長扮演弱者,博取同情。我們如果直接揭穿她,證據不足,反而會落一個欺淩弱小的口實。所以……」


「所以?」


秦望舒笑了笑,端起面前已經有些涼了的茶,一飲而盡。


那姿態,不似飲茶,倒像飲下了一杯出征的烈酒。


「所以,你要像往常一樣,繼續『討厭』我,『欺負』我。」


「把這場戲的檯子搭得更高,更熱鬧。」


「我們要讓她覺得,一切盡在掌握,然後,在她最得意、最志得意滿的時候……」


秦望舒沒有說下去。


但蘇雲溪懂了。


她猛地站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火紅披風,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步履間帶著風雷之聲。


「我去找蘇晚星!」


門被推開,又重重關上。


暖閣內,恢復寂靜。


秦望舒看著窗外被狂風席捲的庭院。


好戲,就要開場了。